不過最終,我們才華橫溢的好友還是拒絕了幫忙起名這件事,他說“隻有你起的才是最有意義的”,於是那張空白的表單迎來了“埃德溫·威廉姆斯”這個平平無奇的名字,一位成年男性的剪影再一次誕生在各個文件之中。
他敏銳機智,熱愛自然,擅長礦物的識彆與雕刻。他出身名校,簡曆漂亮,在金融領域大放異彩。
他最愛的事是在夏天跑去海島度假,是多家俱樂部的會員。他會滑雪,在挪威有一間小彆墅作為名下資產。
他的人生光明璀璨,而當絢爛的光影收束,又凝聚於一名在監獄裡的,鮮活溫暖的人身上。
安迪·杜弗蘭。
我為“埃德溫·威廉姆斯”設定了每個月應該打進一位頗負盛名的財務助理賬戶的工資,在把它交給美林公司[1]還是給安迪之間,我在猶豫和糾結後還是選擇了後者,並暗下決心要以慈善的名義多給肖申克監獄捐點關於經濟的新聞資料。
“埃德溫·威廉姆斯”紅色的護照本和銀行賬戶,這份禮物在初春到來的時候被我夾在一本掏空了內芯的,本傑明·格雷厄姆著的《證券分析》中交給安迪。儘管安迪對我為什麼給他一本大學水準的教科書表現出了瞬間的困惑,不過他仍舊不動聲色的在當時正在進行谘詢的理查麵前接過了這本書,並在警官們“你確實應該多看看這類書”的調侃聲中完全沒被搜查的把書帶回了自己的牢房。
第二天是休息日,也是我負責圖書館的崗位。當楊勒交接班離開,我推開門走進圖書館的那刻,安迪準確無誤的抬起頭,和我對上了視線。
“下午好。”我帶上門,拉開椅子坐到他對麵,儘可能找了個不那麼乾澀的開場白。
午後的陽光相當充足,明亮的金色光線灑在安迪的半張臉上,令他的雙眼呈現出奇異的不同色澤。一麵是深邃的,沉穩的,帶著一絲審視味道的深藍,一邊是燦爛的,泛著金色光暈的,近乎沐浴著神性的淺淡湖藍。
“埃德溫·威廉姆斯是誰?”他問。
我和安迪對視,十分奇妙的,在這一刻我忽然捕捉到了他眼睛深處還未能消散的驚喜與小心翼翼的不安,這些情緒像是藏在下著大雪的森林中的白貓,柔軟輕盈的撲進同樣鬆軟潔白的雪堆中,卻又悄悄的掃著尾巴。
“是你。”我說。
那隻貓被逐漸敏銳的霍爾警官抓住後頸揪出了雪窩,我看見安迪眼中的動容和不可置信刹那間連成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