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說了,他們正趕回來呢。”
三舅媽雖然不像三舅那樣傻笑,但眼裡的光是blingblingbling的刺眼。
三舅媽突然收起了笑,拉著陳今往外麵走,提醒她道:“這次拆遷除了咱們村,就是那頭的木塘村。我問過村長了,橋西村沒在拆遷範圍裡。”
哈!橋西村居然沒拆遷!今早還開村大會搞村飯,高興早了吧!
想想在爺爺家聽的那些陰陽話,此時她隻想叉腰地哈哈大笑:她自己就能給自己買房!
“我和你說,你家裡的證件都給收好,你爸那頭的親戚過來,你就早點躲開。家裡那些東西都是你外公外婆和你媽攢著留給你的,劉時笙剛考上大學就嫌棄你媽沒文化,老劉家的人都沒一個好東西。你的拆遷款要是給他們分一份,你媽都要從地下蹦出來打你。”
她回來那天,三舅媽勸她去橋西村吃飯時說他們那邊拆遷就得過去占一份,但換成是自己村這邊拆遷了,三舅媽就不準她讓他們占一份了。
是挺兩麵人的,但做人嘛,大多都是站自家人的利益那頭的。
陳今自然也是。
“您放心,我就是一隻鐵公雞,肯定不給他們占一分便宜。”
三舅媽說得沒錯,她要是敢拿家裡拆遷的錢給她爸,她媽說不定真的會氣到從地底下蹦出來揍她。
本來呢,陳劉兩家是早早說好了親事,年紀一到,陳芳和劉時笙就結婚了。結婚第二年,陳芳懷孕,劉時笙因為有個公社書記的姑父而被推薦去外省讀工農兵大學。這一去,看到了外麵的進步青年,就看不上隻有小學文化的陳芳了,還愛上了同校的江子君,回去鬨著要離婚。
劉家人也不做人,不勸著劉時笙扛起自己的責任,反而勸陳芳同意離婚,為了達成目的,劉老太和幾個妯娌姑子輪番又罵又哄,陳芳受不了就離婚回娘家去了。但陳家人也不是吃素的,過來打砸了一遍,還要去舉報劉時笙,但都被壓了下來,還連累了原本在公社上班的大舅。
不過,事情過了那麼多年,大家各過各的互不打擾,也就不像以前一見麵就一股火藥味。尤其是這幾年,劉老頭常打電話來叫陳今過去吃飯,家裡長輩不想她夾中間為難,見麵了也能點個頭。當然,她的暴脾氣大舅除外。
不管怎麼說,她手裡的一分錢都不會給劉時笙!
~
村長就知道有拆遷的通知下來了,但具體拆遷的範圍和拆遷補償條例,他都是一概不知的。不像橋西村的村長,這幾年淨琢磨拆遷補償是怎麼個補償法。
拆遷辦的人和大舅、二舅是前後腳到的村子。
哦不止,還有橋西村的村長也跟著來了。
陳光滿麻利地把拆遷辦的人給請到了村子中間的祠堂那邊去,村裡的人自然也是跟著過去。陳今被委任做記錄,把拆遷辦工作人員說的事項給記下來。
祠堂原來是個四進的院子,據說有一百多年曆史了,倒塌了大部分,剩下二進院的一間正屋和左邊的一間大廂房,都被重新檢修過。正屋裡供的陳家祖宗,廂房那堆放村裡的雜物,大多是些淘汰下來的桌椅。
祠堂門前的兩邊有一大塊曬場,兩邊種有大榕樹,這些樹的年齡和祠堂的年齡差不多。
都不需要陳光滿吩咐,村裡的男人自覺地去廂房搬長條板凳和兩張桌子出來,從裡麵翻出來塊破布,去附近村民家裡拎一桶水過來給擦拆遷辦工作人員要坐的桌子,至於村裡自己人?大家都不在意凳子臟不臟。
盯著工作人員手裡的文件,都快盯出無數個洞出來了。
“村裡人都來齊了吧?”
陳光滿踩到一塊大石頭上掃視過去,“有幾個在工作的聯係不到人,十八戶,每戶都有人在。”
“行,每戶都有個代表就行。”一個乾部模樣的中年人拿起幾張紙,清了清嗓音,“各位村民同誌大家好,我是拆遷辦的江為民,下麵由我給大家解讀關於橋東村拆遷的公告......”
前麵的江主任先是念了一遍公告內容,又把公告內容裡的相關事項一條條地給大家解讀。例如拆遷範圍、拆遷補償。
陳今雖然是坐在底下,但陳光滿特意讓人也給她安排了張桌子,她的筆刷刷刷的,江主任講一句她就給記一句。
有些聽不明白的,村裡人還會舉手提問。
橋東村的人越聽越激動,而坐在最後麵的橋西村的劉村長和幾個橋西村村民,在聽到拆遷範圍是橋東村和木塘村時,他們的心已經拔涼了。
開完了會,拆遷辦帶來的公告就交給了村長。發了公告,明天開始,就會有人過來劃拆遷範圍的線,組織專家過來進行具體評估。
一直到拆遷辦的人走了,橋東村的人仍像是腳踩棉花似的,飄飄的。
“哎呀哎呀!”大舅又興奮又不敢太高調,回到家了才放肆大笑。
大舅、二舅、三舅家的所有人加上她,都聚到了大舅家裡。
三個舅媽難得有能坐下來聊的共同話題。她和兄弟姐妹們也湊一塊說話。
屋裡一連串的“沒想啊”“這誰能想到啊”“砸大餡餅了”“哈哈哈”“嘿嘿嘿”。
接著,大家想到了最關鍵的事,紛紛讓陳今按拆遷辦江主任說的賠償標準估算能拿多少錢。
大表哥陳永誠搬出張書桌,二表哥陳永信挪來一張凳子,表弟陳永安遞來計算器,三表哥陳永飛也手拿一個計算器驗算。表姐陳婷和表妹陳嘉像左右護法一樣站在陳今身後。
大舅陳文強最沉不住氣,叉著腰湊個腦袋過來。大舅媽何靜嫻是全場最淡然的,噙著微笑端坐在沙發上。
二舅陳文華有在氣象局喝茶看報多年的養氣功夫,悠哉遊哉地時不時來看一眼。二舅媽劉娟平時端得住,但現在心裡著急,在旁邊看了會兒,湊過去把她閨女陳嘉給擠開了。
三舅陳文康搓著雙手等結果,三舅媽韋秀荷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她識字不多,覺得湊過去也看不出什麼來。
還有大嫂孟琳,想看,但才一歲多的兒子鬨騰。
“這麼多?!三妹你沒算錯?”二舅媽驚喜到破音。
三表哥噠噠噠地把陳今列出來的數目驗算一遍,“可能有點誤差,但基本就是這麼多。”
“多少多少?”
“哎呀,你們倒是直接說個數出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