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時陷入沉寂。
倒不是說的話見不得人,被發現身份也沒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紅枕”歸屬於國家超自然管理局,所有注冊通靈師都相當於公職人員,他們進村完全可以類比為便衣警察探案。
隻是目前無神論者占據國家人口的絕大多數,公然宣揚鬼神存在無疑會引發一係列問題,大家都不想挑戰他們的世界觀,也不想乾擾他們的正常生活。
江語情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她排除各種選項,問出了最有可能的答案:“您是蠶村的村民嗎?”
男人盯著她看了許久,緩緩點了下頭。
江語情:“怎麼稱呼您呢?”
“王保民。”
江語情輕輕舒了口氣。她先前與蠶村村長聯係過,村長說會派小王去村口接他們,結果這人竟然來到了山頭,倒是思慮周到。
想明白後,江語情再抬頭去看王保民,隻覺得親切了不少。她刻意避過先前的詢問,試探道:“您等很久了吧,這麼冷的天,真是辛苦了。”
結果還沒等到王保民的回答,薑厭先回了這句話。
“他剛到,沒等。”
江語情僵直的脊背瞬間放鬆下來,太好了,沒暴露身份可以免除很多後續麻煩,她回去也好交代,她感激地看了眼薑厭。王保民沒有回話,而是打開手裡的手電,兀自轉身往山裡走去。
時間不等人,與江語情道彆後,六人緊跟在王保民身後,向蠶村走去。
走夜路是個很消耗體力的事情,再加上霧重路陡,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腳下,很長一段時間都隻有風聲與樹葉摩擦的聲音。最後還是程光憋不住話,招呼了王保民一聲:“大哥,還有多久到啊?”
“快了。”
“快了是多久啊。”
“快了。”
程光還想再次發問,但見王保民語氣不太好,便隻好作罷,他垂著頭繼續趕山路。
然而幾分鐘後,又有不會看眼色的人試圖提問。
這次是沈歡歡。她一手拉著沈笑笑,一邊問王保民:“能不能問一下,村長為什麼要我們在夜裡進村啊?”
王保民止住了腳步,他轉頭看向沈歡歡:
“村裡常年沒有外人,有的村民很抗拒陌生麵孔。你們要是白天來,還沒進村口就會被趕出去。”
王保民的嗓音很像生鏽的齒輪,沙沙的,讓人想把他的喉管打通。
程光插話:“懂了。現在這叫先斬後奏,進都進了,趕也趕不走!”
王保民扯了下嘴角,繼續往前帶路。
一路無言,通往蠶村的隻有一條路,因為夜裡山裡潮濕,小路泥濘不堪,每一步都要吞掉鞋跟。薑厭穿著程光帶來的登山鞋,因為不太合腳,她很快就落在了隊伍的最末。
薑厭扭過頭,視線在山間白霧掃過,似乎想看清霧裡的細節。
“霧裡有什麼東西嗎?”
有人忽然問道。
薑厭轉過頭,“沒有。”
“我也覺得,我剛剛用了張符,並沒有生效,所以霧裡應該是沒有東西。”沈歡歡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哪種鬼怪,希望它還沒在村裡作亂。”
薑厭:“我也希望。”
沈笑笑小聲催促,“先彆嘮了,都看不見大部隊啦。”
沈歡歡應了一聲。
三人稍稍加快步伐,說著“看不見”,其實也就是追幾步遠的事情。隻是霧太濃,兩米外就看不見人了。
在眾人走得精疲力儘的時候,王保民終於停下了步子。
“到了。”
“可是到了,”程光長舒一口氣,往王保民跟前湊了湊,“哪呢,我沒看見村子啊。”
沈歡歡打開了手裡的手電,四周照了照,“在那兒。”
“喏,你看那裡的石頭。”
程光順著光亮望去,一個人頭大小的石頭倒在不遠處,“蟲村”兩個大字刻在上麵,用的是紅色油漆。
程光念了出來:“蟲——村?”
王保民:“是蠶村。村裡沒外人來,漆掉了就沒補。”
程光胡亂點頭:“都行都行,啥名字都行。大哥,趕緊帶我們進村吧,晚上濕氣重,我們老師膝蓋又不好,白天怎麼幫你們看蠶種啊。”
沈笑笑也想起幾人這次的身份,附和道:“是啊,我們老師可厲害了,身體倍值錢。”
大概也擔心“專家”的身體狀況,王保民的步伐明顯加快了,很快,他把幾人帶到村頭一棟兩層小樓麵前。
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聽見裡麵傳來了老人的聲音:“誰啊?”
“年叔,是我。”
門被從內打開,裡麵走出來一位六七十多歲的老人。老人佝僂著身體,披著個軍綠色的厚棉襖,手裡提著盞油燈,
“這麼多人啊。”老人低聲咳嗽著,看向王保民身後的六人。
“嗯,個個很能說,一路說個不停。”王保民道。
程光覺得自己被吐槽了,並且有證據。
老人似乎想笑一下,但密集的咳嗽聲把他的笑容壓了下去,隻剩下一臉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