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繼續勸說道,“一年的命也是命!況且,江湖郎中的話,誰知道真假。你看,你還好好活著,短命之人才不是你這模樣。聽我的,還是能逃就逃,明知前方是火坑,不掙紮試試,我和你娘都不甘心。”
虞楚黛眼光一一巡過父母和哥嫂,道:“我心意已決,不會離開。”
虞右史還想說什麼,虞楚黛卻抬手摸了摸嫂嫂的肚子,道:“陛下那般昏庸,鐵了心折磨不聽話的文臣們。彆說是逃走,哪怕我今晚連夜跟人成親圓房,陛下也會狠狠治虞家一個抗旨欺君之罪。總不能因為我一個,葬送一大家子人。況且,嫂嫂才有了身孕。”
虞右史和父母望著兒媳婦的肚子,心如刀絞,黛黛可憐,未出世的孩子也可憐。
嫂嫂見狀,勸道:“黛黛,你彆擔心我們,虞家畢竟為元老之家,陛下總得顧忌下皇家體麵,你還是聽爹娘安排吧。”
虞楚黛不為所動,“陛下要是拿體麵當回事,根本就不會有強逼臣女陪嫁敵國之事。再說,他做的惡心事數都數不清,我剛及笄那會兒,他還想我入宮為妃,那時候躲過了,如今他也見不得我安生。”
眾人一聽這話,皆是沉默。
南惠帝好色,官員家的適齡女兒都得入宮選秀。
前年,虞楚黛待選時,恰巧犯了心悸病,禦前昏厥,麵色駭人。
可她都這樣了,南惠帝都不肯放過她。
皇帝隻是圖她長得好看,弄進宮裡後,將她玩個夠就算圓滿,至於說那心悸病,又不會傳染人,大不了就是她短命早死,根本無所謂,彆想拿這種理由糊弄逃離。
幸虧當朝太後同虞家沾點兒親,以虞楚黛病弱不祥為由,強行將她除名,驅逐出宮,這才讓她逃過一劫。
可太後已於半年前仙逝,再是無人能保她。
這次陪嫁安排,南惠帝說不定除了報複虞右史諫言之仇,還存了看好戲的心思。
你虞楚黛喜歡犯病,想找借口逃脫選妃,那就讓你嫁到更可怕的地方去,讓你知道何謂悔不該當初。
這一切,虞右史心裡清楚,虞家人也都清楚。隻是,他們是親人,無論麵對多大危險,依然想給這個病弱的妹妹謀個活命機會。
眼見氛圍由沉重轉向悲痛一發不可收拾,虞楚黛著實受不了,一揮手道:“你們也彆太悲觀,我若是逃走,很可能明天就被逮回來,全家一起死。我若是領旨謝恩,陪嫁過去,保不齊那什麼北昭帝被我迷得神魂顛倒,反倒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虞右史抬袖擦擦眼淚,直言不諱打斷她的美好願景,“你要是有這本事,生下的孩子都該滿地跑了,何至於十七歲了還沒嫁出去。”
虞楚黛被他的話嗆住,“啊這……爹你這麼說話,很傷我自尊啊。”
難怪南惠帝恨她老爹,他說話有時確實太紮心。
* * * * * *
是的,沒錯,她虞楚黛嫁不出去。
而且,按年齡看,在南惠國還算大齡剩女。
南惠國女子,通常都是十三四歲便開始相親議親,待到及笄禮成,直接一台花轎從娘家抬去夫家,等到十六七歲時,早就榮升孩子他娘了。
整個過程絲滑無比。
各家閨秀都是從小就熟習三從四德和侍奉夫君等事,摩拳擦掌,隻待擇得如意郎君,按部就班走流程。
誰要是中間卡了下殼,蹉跎上數月半年,那就好似半截身子入了土,瞬間老得離死沒多遠。
隔個一年半載罷了,花季少女就仿佛變成了耄耋老婦,就隻因這女子沒找到個合適的男人成親。
虞楚黛一直不明白道理何在,但國情如此,她不可避免地因此成了權貴圈中的笑柄。
甚至因她長得貌美,這個笑話就越發好笑。那些婚事順暢的男男女女們一說到她就免不得嘲笑幾句,百提不厭。
可是,並非虞楚黛不想出嫁,相反,在婚事上,她努力過,虞家全家也都很努力,尤其在南惠帝選妃那一遭後,虞右史越發戰戰兢兢,日夜盼著將女兒嫁出去,一來斷掉南惠帝的念想,二來也能給她找個夫君當倚仗。
虞家父母還有哥嫂,發動各路人脈,層層篩選。
在最適合談情說愛的浪漫七月,虞母和嫂嫂將家中小花園裡的涼亭布置好,為虞楚黛安排了長達整整一個月的相親流水宴。
有資格來赴宴的男子,都是經過了虞家四人組的嚴格審核,皆為人中翹楚。
虞楚黛印象最深刻之人,當屬一位書生氣質的公子。
此人年紀輕輕便為翰林院學士,溫潤如玉,恰巧還是虞楚黛哥哥讀書時的同窗。
哥哥替他擔保,這位學士公子自小文質彬彬,跟那些挖泥巴抓蟋蟀的混賬小子不可同日而語。其性格、品行、學識、樣貌都是一等一俱佳。
虞右史見兒子信誓旦旦,就專門約那公子見了見,亦對其十分滿意,便將人帶去涼亭同虞楚黛會麵。
未婚少女不宜輕易顯露容顏,因此涼亭中間以簾幕相隔,若是兩人聊得來,再相互看看是否合眼緣也不遲。
學士公子談吐不凡,聲音溫柔,同虞楚黛說些市井見聞和話本故事,氛圍頗佳。
嫂嫂陪在虞楚黛身旁,見此情景,很是高興。這公子瞧著溫和有耐心,若當真同妹妹成婚,日後必定是個體貼識趣的好夫君。
兩人聊得投機,便掀開簾幕相見。
學士公子眼中猛然一亮,縱是他早已聽說過虞家姑娘貌美,真真得以麵見時,還是被狠狠驚豔了一把。
虞楚黛眼中亦是猛然一亮,卻非驚豔,而是驚嚇。
溫文爾雅的學士公子撲上來,拽住她,毫不猶豫扯落她的衣裳,將她壓在這涼亭的石桌上,前前後後,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乾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