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不敢望他近在麵前的眉眼,隻敢側著頭,望向中軍帳裡說遠不遠的那盞銅燈。
銅燈的燈焰閃動著,令她疑心,是否是喘息得激烈了些,令它也跟著劇烈搖晃。
身下鋪著一張完整的雪狐皮,柔軟的毛尖,慢慢地就浸濕了汗水。
的確有些疼……娘親說,疼過第一次就好。
她咬著唇瓣,幾乎咬破,也不敢發出聲音,敗壞他的興致。直到他忽然低下唇,薄紅的唇貼在她的嘴唇上,一口吻住。
“你怕我?”他吻了吻以後才問,嗓音啞沉,漆黑眼中是薄薄的情靄。
她愣著搖頭:“不、不怕的。”
他便重新吻上來。把她的乾裂的唇瓣都吻得水光淋漓,濕漉漉的。
他唇舌間是陌生的冷冽的氣息,十分霸道地吮吻她,吻得很重,像要把她拆吃入腹。
她畏懼他,所以他吻著她時,她的兩隻手也隻是緊緊地抓著雪狐皮毛,繃緊了身子承受他的恩澤。
他呼吸很熱,熱得令她產生幻覺,仿佛帳外不是冬天,更像宜陵每到仲夏時節,潮熱的夏日大雨夜前的悶熱滋味。
他的聲音要比之前更啞了,劇烈呼吸的間隙裡,他命令她:“抱緊我。”
她睜大眼睛,不知怎樣做,被他握住手腕,環住他結實的頸背。
宵柝聲響了三聲,三更天了。
她小小身板幾乎要散架,即墨潯終於儘興,從她身上離去,披上衣裳,坐在床沿。
銅燈並沒有如她所想熄滅,它生命力很強,她分著神想,就見即墨潯半回過頭來,他的容顏俊朗,被銅燈照得一半明一半暗,額角汗水淋漓泛著光。
他看了她一眼,神情已沒有半分多餘的情愫,淡淡的,仿佛剛剛不曾經曆過和她成雙的好事。“男歡女愛,也不過如此滋味。”他道。
她怔了一怔,想到自此以後,他就是她的夫君,又想到母親叮囑她的話,侍奉殿下,如侍奉父兄……
她撐起身,忍著身上不適,小心翼翼侍奉他清理了身子,收拾妥當。
也許她做得還算可以,他並沒有挑剔她的不是,甚至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大約是……誇獎。
下半夜似乎沒怎麼刮風了,她侍奉完,就被帶出了中軍帳。
中軍帳是軍機要地,她不能久留,可回到母親和她暫住的營帳時,卻不見母親在。
第二日她才知道,母親送她去了即墨潯的身邊,沒有回營帳,而是出了軍營,——跳江自儘了。
她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跳江。
明明……她已經找到了靠山。
也許是母親想讓她看著更可憐一些,索性舍棄自己的性命,好讓即墨潯更憐憫她,——這是旁人眾說紛紜的說辭。
她冥冥地想,也許是因為父親已經戰死,母親不願獨活,如今,她未來已有了倚仗,母親便可安心陪父親而去。
原本團圓美滿的一家人,在短短一個月裡,隻剩下她一個。
父親的誌向,母親的希望全然成為夢幻泡影,消逝在滾滾的江水裡。
但戰事尚未結束,即墨潯休整一夜後立即要發兵直取召溪,不能容趙國的軍隊喘過氣來,因此,今日需急行六十裡路在召溪城外紮營。
她服侍他穿上他的金甲,鎧甲很沉,她幾乎抱不動;他的槍也很沉,她試了好幾次,終於被他自己接過去。他說:“會騎馬嗎?”
她一愣:“妾身不會……殿下要帶我一起麼?”
他淡漠地擦拭著銀槍,說:“我不會再回宜陵。攻下召溪之後,就回懷澤,自要帶你一起。”
她的確不會騎馬,所以被他拉上馬,他坐在她的身後,懷抱她拉著韁繩,身下烏黑寶馬箭一樣離弦而去,她害怕地閉著眼睛縮在他的懷裡。
耳邊,是千裡浩蕩的風;迎麵,是生疼凜冽的雪。
快馬疾馳六十裡,傍晚時分,在雪林裡遭遇了趙軍的埋伏,無數枝冷箭向他們飛至,她睜大眼睛望著破空而來的寒箭,險些以為這就要葬身此地。
不想,她被一隻手緊緊箍住了腰身,耳畔除了風聲箭矢聲,還有鏘的一聲,銀槍揮過,迎麵來的箭矢儘數折地。
即墨潯的沉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怕,就閉上眼。”她沒有閉眼,在他懷裡,極小聲地說:“有殿下在……妾身不、不怕,……”
他說:“好,那你看著,看我斬了賊將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