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劍宗最利的一柄劍,一人一劍可抵千軍萬馬,如果在正常的書裡,她怎麼著也得是個手握爽文劇本的大女主。
可惜這本書的主角不是她。
男主沈辭玉,是她的同門師兄,同樣身為天級靈根,沈家少主,一生順風順水,帶領仙界與反派妖王宿玄爭戰,最終在天道的幫助下,將反派斬殺於天雷之下。
女主角施窈,是她的同門小師妹,起碼桑黛之前真的以為隻是師妹。
實際上,施窈才是桑宗主和施夫人的孩子,自出生就體弱多病,虛彌派修占卜術的修士來看,留下一句話:
“此女體弱,難以覺醒靈根,是短命的主,要想活,需尋八字相同之人與其換靈根,修為提升後可以滋補經脈續命。”
就這麼一段話,讓整個劍宗上下驚慌了許久,桑宗主急忙去尋與女兒八字相同的人,而當時剛出生沒多久的桑黛就是那個倒黴鬼,並且非常巧合的是,桑宗主見到桑黛的時候,她的脖子上掛著玉牌,寫著“桑”字。
那更是緣分啊!
於是桑黛成了那個最大的怨種,被桑宗主高高興興帶了回去,當成大小姐養著,而真正的大小姐則隨施夫人姓,對外說是施夫人的外甥女。
桑黛三歲那年高燒,失去了之前的記憶,醒來後的桑宗主和施夫人哄騙她,告訴她,是因為她落了水,施窈不顧自己不會水下河救她,因此落下病根,久病不愈,需要桑黛多照顧些。
桑黛是個好孩子,知道感恩,小師妹因為救她才落下病根,她心裡愧疚,自然是竭儘所能對施窈好,宗門內相護,曆練時緊緊跟隨保護。
劍宗經常為桑黛熬製湯藥,說是買來的上好仙草,為了幫她養護經脈,但仙草積累太多會殘留毒素,因此每月需要放一次血,桑黛也都信了,還因此感激不儘,更加努力練劍成為宗門真正的牛馬。
可這本書中寫的卻並不是這樣。
桑黛高燒是因為覺醒天級靈根,而施窈體弱是從娘胎中帶出來的,與她沒有半分關係。
那些仙草不是為她滋補經脈的,而是在悄悄剝離她的靈根,待靈根完全剝離後借用陣法,會被轉移到施窈體內。
每月一次的放血也不是清理毒素,是為了給施窈續命,施窈未曾覺醒靈根,凡人之軀活不長久,加之她體弱更是難以長命,於是八字相同、命格相似、天級靈根的桑黛就是最適合她續命的“血庫”。
而那本書的最後,桑黛也是死在了戰場之上,後續的劇情,沒有了桑黛的天級靈根,女主本該以凡人之軀天人五衰死去,可是氣運之子就是氣運之子,她不知怎得竟覺醒了靈根。
即使隻覺醒了地級靈根,卻憑著自己的氣運得到了許多法器珍寶,修為節節攀升,與男主沈辭玉相愛,最終團團圓圓。
大結局,關於桑黛隻有一句話:
“桑師姐很勇敢,死在了最愛的戰場上。”
愛什麼愛啊!誰愛打架啊!
桑黛活生生被氣醒了。
身上的痛感很微弱,弱到幾乎可以不提,這點疼痛對桑黛完全算不得什麼。
鼻息間是隱約的冷香,很熟悉的草木香,清冽甘粹。
本該臟汙的身上卻並沒有那種黏膩惡心的感覺,像是有人替她換過衣服,清理過傷口。
眼皮太過沉重,她有些睜不開眼,腦子還混混沌沌不太清醒。
隱約聽到遠處有人在說話。
“尊主,桑姑娘的傷已無大礙,性命無憂,整個四界能買來的天蟬花都已用上,實在是買不來——”
“那就去搶,神醫穀不還有幾株。”
“可是神醫穀禁止外人——”
“那就打進去。”
“……是。”
桑黛覺得這人真是壕氣,萬顆靈石一株的天蟬花,市麵上總共也就流通十幾株,是極好的修補經脈、穩固神魂的仙草,竟然全被他買來了。
腳步聲逐漸朝她逼近,桑黛費力睜開眼。
一片黑暗之中,一點光亮逐漸蔓延開,越張越大,映入眼簾的是一身黑袍,她有些看不清,隻能看到那身黑袍上繡了華貴的金線,再往上是勁瘦的腰身,腰間似乎帶了個墨黑色的玉佩。
再往上……
“醒了?”
冷漠的聲音。
桑黛的腦子宕機,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眼眶很酸。
床帳內好像點著夜明珠,她剛醒來,根本適應不了這股突然的光亮,下意識閉了閉眼。
那人似乎覺察到了這點,大手一揮將床頭的夜明珠熄滅,隻剩下床尾的一顆夜明珠供她勉強視物。
“怎麼,這麼多年不見,大小姐不認識本尊了?”
還是那道聲音,明明聲線很平靜,偏偏讓桑黛聽出來一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桑黛緩了好久,終於在腦海裡對上了一張人臉。
一張俊美、足夠好看的臉。
他閉關多年,她縱使很多年沒見過他,對他那張臉也是刻入骨髓般熟悉,連他眼角的小淚痣都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這麼多年了,桑黛就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臉了。
宿玄。
她的死對頭,一隻強大的九尾狐,妖域的王。
也是這本書中最大的反派,在她死後,宿玄忽然出關,宣布與仙界開戰,不死不休,跟男主沈辭玉打了足足百年,最終還是敗在了男主的氣運之下,被男主和天道聯合斬殺。
他們一個是炮灰,一個是反派。
令人感慨。
桑黛緩緩抬眼,看著那個模糊的人臉。
雙目相對,桑黛的視線漸漸清楚。
看清了這張有十幾年沒見過的臉。
他還是一襲墨色華服,身姿挺拔,居高臨下看著她。
銀白色的長發如綢,眼尾狹長微微上挑,眸色也比尋常人淡一些,是淺淡的琉璃色,左眼下麵有一顆淚痣,眼睫如羽,高挺的鼻梁下是緊抿的薄唇,一張臉精雕細刻。
一隻俊美到有些妖冶的狐狸。
宿玄站在床邊垂首看她,淡聲問:“桑黛,你可還認識我?”
沒有用他習慣的尊稱,而是直接用的“我”。
桑黛倒有些不習慣了,還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說。
“你不認識我了?”
某隻狐狸連著問了兩句沒得到回應,神情儼然變了,風雨欲來般陰森,像是要活剝了桑黛。
桑黛這才啞著嗓子開口:
“宿玄,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