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支 看著自己一點點沉淪。(1 / 2)

我死後的第十年 雲熾 5933 字 3個月前

江柏星聞言,腦子裡克製不住冒出同一個念頭,又被自己的理智否定,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季凡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覺得這孩子有點呆呆的,就聽到傅應呈淡聲催促:“不走?”

男人立在店門前,側目看來,季凡靈快步跟上:“現在去哪?”

“買盤子。”

躍通廣場地下一層就是一家大型生活超市。

進超市後,傅應呈推了輛購物車,跟在季凡靈後麵走。

但女孩雙手揣兜,光看不買,跟大爺遛彎似的,過了一會,被傅應呈革職,變成推車的那個,跟在他後麵。

男人買東西乾淨利落,很少猶豫,仿佛事先在心裡列好了購物清單,此時隻是一項項劃掉……令人意外的是清單裡居然還有不少零食,凍乾水果麥片、大罐堅果和巧克力。

季凡靈推車也蠻高興,倒不如說,昨晚那點陰鬱的心情,早在看到江柏星的那一刻煙消雲散。

傅應呈隨手拿了包核桃丟進車裡,側目見女孩唇角彎彎,揶揄道:“麵條就這麼好吃?”

“不是麵的原因。”

季凡靈矜持地抬了抬下巴:“而是我突然發現自己,格外得明智。”

“因為救了他?”

季凡靈驚訝原來他知道,不過轉念一想,當時她死了,班上同學肯定八卦來八卦去,小道消息滿天飛,他想不知道都難。

“算不上救吧。”季凡靈比劃,“也就,推了他一下。”

“你想,我沒死,小星星也活了,豈不是空手套白狼?”

日光燈下,女孩眼睛亮亮的:“還得是我。”

傅應呈無聲望著她翹起的唇角。

女孩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滿不在乎。

好像真做了筆血賺不賠的買賣,所以心滿意足。

完全忘記她缺失的十年,和如今的一無所有。

仿佛她遭受的一切,都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男人眉眼微沉,黑漆的眼睛盯著她,眼裡情緒深得好像能將人一把揉進去。

這幾天日日夜夜積累的情緒,好像突然間攀升到難以自控的地步。

傅應呈神使鬼差地伸手,想觸碰一下,她此時真切又鮮活的臉。

看見男人靠近的手,女孩無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傅應呈的手機突然響起。

像是猝然被驚醒,指尖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停住了。

傅應呈喉結滾了下,收回手。

垂下的手指攥緊,指骨因為過於用力而微微泛白,深深陷進掌心裡。

季凡靈眼睫動了動:“怎麼了?”

“麵吃到臉上了。”

傅應呈頓了頓,掏出手機,轉身走遠,沒有再看她。

“……真的嗎。”

季凡靈摸了摸唇角,趕緊拽起袖子擦臉。

*

另一邊,傅應呈接通電話。

“傅先生,我上午給你發的消息沒看見嗎?工作還沒結束?有時間見麵嗎?”

心理醫生的嗓音真誠關切。

卻像一盆刺骨的冷水,把人從夢裡硬生生潑醒。

傅應呈閉了閉眼,嗓音微啞:“我在公司,這幾天事多,過兩天吧。”

楊銘哲:“你兩天前就是這麼說的。”

傅應呈沉默,目光無聲地越過貨架看向遠處。

貨架的另一邊,女孩正推著車,排隊領麵包試吃。

排到她的時候,她指了指傅應呈的方向,多要了一份麵包,接過來,一直攥在手裡。

傅應呈垂下眼,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

好像沒入泥沼的人,平靜地,清醒地,無動於衷地看著自己,一點點沉淪。

“我知道九州去年上市,今年在開拓歐洲市場的關鍵期。”

楊銘哲勸道:“但你也清楚記憶混淆是很嚴重的症狀,情況並不樂觀,我同你沒必要說那些虛話,今晚我去見你行嗎?”

“不行,晚上有項目會議……”

傅應呈剛開口,身旁的促銷喇叭猝不及防地響起:

“好消息好消息!新鮮到貨來自智利的JJJ級車厘子!一盒49.9!49.9!三盒立減20!!!”

“……你那邊是什麼聲音?”

楊銘哲溫文爾雅的嗓子劈開,跟聽到自稱加班的丈夫那邊傳來小情人的聲音的糟糠之妻一樣,發出振聾發聵的質問:

“不是說在公司嗎?!”

“你在逛超市嗎?!傅先生?!!”

傅應呈:“……”

傅應呈走開了兩步,冷淡道:“有其他電話打進來,掛了,下周再聯係。”

“不要再下周了傅先生!傅先生!我們約定好彼此之間坦誠相……喂,喂喂?”

楊銘哲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界麵,痛心疾首:“真要命……”

傅應呈還能願意逛超市,倒是比他想象中的狀況好。

畢竟他最壓抑的那幾年,生命裡仿佛隻剩下工作,好像一具沒有情感的機器,全靠助理盯著才勉強維持生活。

但他現在的自欺欺人,又何嘗不是一種飲鴆止渴。

等他心裡那根弦崩斷的那一刻……

該不會對那個假的“季小姐”,做出不好的事情吧?

*

另一邊的超市,季凡靈見傅應呈電話打完了,推著購物車過去,把試吃的麵包遞給他。

男人好像隻是接了個普通的工作電話,神情沒有異樣,隻是讓她挑雙棉拖鞋,然後走向餐具區。

雖然季凡靈隻打碎了幾個碗碟,但傅應呈還是買了兩整套餐具。

季凡靈也挺讚同,他家餐具本來就少,但凡多來兩個客人就完全不夠用,是該多買點。

傅應呈還有彆的日用品要買,季凡靈沒有一直跟著他,自己晃悠了兩圈,然後慢悠悠地去和他彙合。

男人長身鶴立,一身矜貴的黑色大衣,遠遠看去在人群中格外惹眼,貨架頂也不過堪堪到他的肩膀。

季凡靈走近了,看到他正低著眼挑洗發水——還是櫻花、小雛菊和草莓味的。

季凡靈:“……”

女孩不自在地移開目光:“沒必要買新的吧。”

“怎麼沒必要?”

傅應呈直起身,深黑的眸子瞥了她眼:“我這個人,不喜歡和彆人共用剃須泡。”

他說完,好像才反應過來似的,閒閒地補了句:“哦,說錯了,是洗發水。”

季凡靈:“……”

季凡靈臉色鐵青,從他手裡搶過洗發水丟進購物車,咬牙切齒:“買,買大瓶的!”

結賬的時候,季凡靈趕在傅應呈前麵,把包括洗發水和拖鞋在內的幾樣東西挑了出來:“我自己付吧。”

她既然借了周穗五百,就沒必要再花傅應呈的錢。

看到她的舉動,傅應呈眉尾微微挑了一下,眼神說不出是意外還是奇怪,但還是說:“隨你。”

出了超市,季凡靈想去衛生間,傅應呈拎著東西在衛生間外等她。

他等的位置在一家毛絨玩具店門口。

其中一名店員無意中看見店外男人低頭時的側臉,驚豔地睜大了眼,激動地去晃另一個店員的肩膀。

兩人你推我搡了一番,其中一個邁著小碎步上前,語氣殷勤道:“帥哥,在等女朋友嗎?不如考慮給她買個驚喜?”

傅應呈沒什麼興趣地準備拒絕。

店員捧著隻巴掌大標價一百八的垂耳兔,語速很快地介紹:“這種安撫兔子很受女孩子歡迎的哦,嬰兒級麵料柔軟親膚,難過的時候抱著它,心情就會變好。”

不知道是哪句話打動了他,男人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抬眼道:“有用麼?”

“當然有用了,”另一名店員忍不住過來幫腔,“我們都是有科學研究證明的,毛絨玩具能緩解孤獨,促進人體分泌多巴胺和愛情荷爾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