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店家再說出‘你們親一口’之類的話,林以紓放下鈴鐺,拽起宋知煜的手,給店家看宋知煜手背上的血契。
林以紓:“店家,這是什麼血契想必你也知道,就算如此,你還不相信他是我的道侶麼?”
店家湊上前,“這是...”
是爐鼎的血契。
宋知煜手背上的血契狀若印章,透明的紅色絲線連向林以紓的手背,表明他作為爐鼎,從屬於林以紓。
店家的眼神掃向宋知煜。
沒想到這麼一位看起來就不好惹公子,竟然屈居於一位小姑娘之下,隻是個爐鼎。
宋知煜的臉色隨林以紓的話愈發陰沉,“你若是想要嬉戲玩樂,找有空陪你的便是,我沒功夫陪你玩這些過家家,恕難奉陪!”
見宋知煜要走,林以紓連忙握住他的手,拚命朝他使眼色,“誒呀,你彆生我氣了...我真的很喜歡這盞鴛鴦花燈,你陪我買可好?”
宋知煜蹙眉,立即想要甩開林以紓的手,下一刻,一個羅盤被林以紓塞進他的手心。
羅盤對賣燈的店家和鴛鴦花燈都有所感應,震晃得十分厲害。
宋知煜眼神一震。
他站定腳步,沉默片刻後,他的手反握住林以紓的手,不再抽離。
林以紓的手小小一個,讓他有些分神。
宋知煜:“店家,不妨引路。”
店家看著林宋兩人緊握的手,“你們二位的感情真好。”
店家招手,喚來一個夥計,“我讓這位夥計帶你們去東家的府邸,至於我,還要為另外一個公子帶路去總鋪。”
林以紓盈盈笑道,“勞煩您了。”
她和宋知煜並排,跟在夥計身後往東邊府邸去。
景寅禮則是同店家一路,往西邊店鋪走。
夥計一背過身,林以紓便抽回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衣裳上蹭了蹭手背。
真不知道宋知煜吃什麼長大的,手勁兒這麼大,捏得她的手背都麻了。
宋知煜轉頭瞧見她的小動作,低聲嗤笑,“嬌氣。”
往東邊走的路燈火通明,往西邊走的路卻越走越黑。
店家老神在在地帶路,甚至吹上了口哨,景寅禮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店家打開店鋪的門,裡麵揚起一股塵灰,蜘蛛網在角落叢生。
鋪子裡漆黑一片,店家卻依舊不點燈,貨架上的花燈陳舊得快要掉皮兒。
店家陰測測地笑了一聲,轉過頭看景寅禮。
店家:“你不害怕麼?”
景寅禮挑起一盞貨架上的花燈察看,“店家你好心帶我來看貨,我有什麼好害怕的?”
店家不禁覺得詫異。
他明明從這個景公子的身上察覺不到任何一絲靈力,如此的病弱公子,顯然隻是紈絝之後。
這樣的人,為何一路上如此安靜,為何到了店鋪後,半點都不慌張?
景寅禮放下花燈,“店鋪裡祟氣不重,也沒有其他人在。”
他的語氣中有失望。
看來和異病牽連的真相並不在這西邊。
店家如臨大敵:“什麼祟氣?我們店做正規買賣的,哪來什麼祟氣?”
景寅禮從自己的背後摘下一張青符,收斂的靈氣頓時從他的周身往外泄,靈壓大得整個店鋪的燈籠都在晃。
店家頓時明白自己上了當,拔腿就跑。
四張青符分東西南北湧向店家,‘啪’得貼在他的腦袋上。
店家的身體定住,他的頭如同被鐵家夥給鉗住,渾身的血急劇地往上湧,要破頭而出,他捧著腦袋發出尖叫聲,印堂“砰”得炸開一個洞,他癱倒在地。
一張被血浸染的青符回到景寅禮的手中。
景寅禮低頭看符:“原來你不是人。”
景寅禮:“店家,有一件事我還是想和你澄清。”
他道,“那位姑娘,確實是我的未婚妻。”
店家疼痛到抽搐的身體,出現一瞬間的凝滯。
店家:“.......”未婚妻就未婚妻,你打我乾什麼!
景寅禮彎下身,揭開店家腦門兒上的青符,血漿從店家的腦袋中央噴射而出,祟氣如同沸水的蒸氣往上揚。
沒過一會兒,店家的抽搐停止,軀體轉為僵硬。
穿堂的月光下,店家的皮皺起來,破出一個口子,一個骷髏從皮裡爬出來,踉蹌地摔倒在地。
地上的人皮栩栩如生。
骷髏被青符追上,封印在地上。
景寅禮看向地上的人皮,又看向已經裂開的骷髏,神情轉為嚴肅。
月光傾斜,祟氣隨風而逝。
西邊鬼氣重重,東邊卻喜氣洋洋。
林以紓被牽引入一個華貴的府邸,裡麵張燈結彩,就連柱子上都掛著大紅的燈籠,喜慶到她差點忘了自己是來乾什麼的。
再看看手上的羅盤,不轉啦!
一個白胖的富商走出來,是個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迎著二人招手,“兩位小友好,你們是來買燈的吧?快進來,我剛煮了熱乎的紅棗兒茶,邀君共享。”
一群侍女簇擁林以紓和宋知煜進入正堂,為他們上茶。
紅棗茶燙得冒白氣兒,整個正堂裡都是甜絲絲的。
富商很是自來熟:“我姓李,你們叫我李員外就好。”
他道,“你們喝啊,茶裡沒有毒,放心喝。”
李員外的語氣滿溢熱情,可越是這麼說,越讓人不敢喝。
林以紓正遲疑著,坐在她右手邊的宋知煜已然抬起手,將盞中茶一飲而儘。
宋知煜放下茶盞,“不夠甜。”
林以紓:“......”你還品上了。
見宋知煜喝下,林以紓估計此茶無害,也低頭啜飲。
才喝了一小口,她差點將茶噴出來。
她從未喝過如此甜的紅棗茶,這裡麵是加了一斤紅糖麼?
林以紓臉色難看地放下茶盞。
李員外:“這位宋小友說得對,我也覺得這茶不夠甜,畢竟咱們柴桑的棗兒比不上其他地方的,要說棗兒哪裡甜,還是要論延陵和嘉應。”
林以紓:“他們那裡的棗兒再好,也沒有李員外你做的燈好。”
李員外:“這位小友會說話。”
他道,“我祖上就是做燈的,我打小就在跟在母親身邊做燈、賣燈,我的妻子...她也是做燈、畫燈的,鴛鴦燈上的圖樣,正是內人做的。”
談及妻子,李員外的臉上出現笑容。
林以紓:“竟然是貴夫人做的,真是好看...怎麼沒見夫人?”
李員外的笑淡下來,“內人她...患了重病。”
他深歎一口氣,“這也是我為什麼要賣鴛鴦燈的緣故,本來這燈是她做給我的,我怎麼都不肯賣的,可現在行情不好,我不得不將此燈賣出。”
他瞧向林以紓,“所以,林小友,這鴛鴦燈,價格隻高不低,你真要買麼?”
林以紓假意遲疑片刻,“我和我的道侶都很鐘意這盞燈,聽完夫人的事後,更想買下。”
李員外笑道,“那好,就算你們三千中品靈石。”
林以紓:“......”還沒有她八十個心腹一個月的工資高。
李員外:“鴛鴦燈中寄托著我和內人的情思,我希望賣給成雙的道侶,將情思傳遞下去。”
林以紓:“李員外...你當真舍得賣?”
李員外:“當然,我是個誠信的商人,你們現在就可以將鴛鴦燈抬走。”
不對啊,這和她搜骨中看到的畫麵不一樣。
搜骨時,她明明看到受害者進入府邸後,血染燈籠,有去無回。
怎麼她和宋知煜來到府邸後,相安無事也就算了,還這般和氣融融?
就連羅盤也一動不動。
林以紓將視線投向宋知煜。
宋知煜:“李員外,除了買燈外,我想看看你的府邸。”
李員外的臉陡然沉下來。
林以紓:“.......”
不是...話怎麼能說得這麼直呢?
“李員外,”林以紓打圓場,“我道侶的意思是,你這府邸裡到處都是精美的花燈,我們也很好奇,想請你帶我們在你的府邸裡轉一轉。”
李員外的臉依舊沉著,正常一個人,聽到如此的要求,都會不高興。
正堂內寂靜,花燈在梁下迎風搖動。
紅棗茶涼了,堂內的氣氛也冷下來。
宋知煜的手,慢慢地摸向腰間掛著的判官筆。
可就在此時,李員外又突兀地笑起來,嘴唇用力地往兩端提。
他笑道,“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就帶你們轉轉吧。”
竟然真的答應了!
林以紓站起身,“那就有勞李員外了。”
她跟在李員外身後,發現李員外不僅笑得瘮人,走路也僵硬,有些同手同腳。
李員外轉朝後,“你們怎麼都站在我身後,不妨並肩而行。”
林以紓:“當然。”
宋知煜也往前走,不過他往前走的同時,將腰間的判官筆摘下。
判官筆在靈力的驅使下,悄無聲息地混入黑夜,探向李員外府邸的每個角落。
李員外抬手:“兩位小友,我們先來看看內院。”
府邸的正堂前,是一個寬敞的前院,院中種植著幾株移栽來的棗樹,樹下擺放有三四塊精雕細刻的太湖石,前院兩側是長廊,通向府邸的各個方向。
長廊的青石地麵被歲月磨得光滑如鏡,朱紅的柱子上,翠綠的藤蔓攀沿而上,開滿小巧玲瓏的花朵。
廊簷下,掛滿燈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