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扭 宋宅各處皆己落鑰,白日繁雜的人……(1 / 2)

宗婦 赫連菲菲 4592 字 1個月前

宋宅各處皆己落鑰,白日繁雜的人聲消弭在夜色裡。

屋簷下紅紗燈籠被風吹得搖搖蕩蕩,剛辦過喜事的大宅處處遺留熱鬨的色彩。

池水倒映著暖紅的燈色,一隻素白消瘦的手沒入水中,一潑一挑,將燈影攪得散了。

水麵映入一張哀戚的臉。

待婢在旁焦急不堪,欲言又止,知道勸不住,也不敢勸。

水中人卷起的袖角濕透,輕薄的衣料緊貼在手臂上,隱約瞧得見手腕上緊裹的白紗。

瑞景園外,謝氏遺孀鄒夫人一臉焦急地帶著人穿過庭院,匆勿趕到池邊。見到眼前情景,心臟緊緊揪成一團,壓低聲對左右斥道:“還不去把姑娘帶出來!”

幾名婆子立即蹚水入池,將站在池心發證的謝芸拖了出來。

鄒夫人抹了把眼角的淚痕,走上前去,又懼又怒,一掌打在謝芸臉上。

“沒心肝的東西,你定要將娘的心撕碎了麼!”

被打的少女歪著頭,眼睛半閉著沒有一絲反應。

婆子示意不宜聲張,鄒夫人停住淚,強壓下疾戾神色,揮手命人將謝芸帶回房。

屋中,一盞殘燭孤零零地立在銅台上,待婢已為謝芸換下濕透的衣裳。

她消瘦的手腕無力地搭在床邊,鄒夫人親自替她解下裹著的白紗,白皙柔嫩的肌膚上,橫七堅八烙著深深的長痕。

鄒夫人隻瞧了一眼,便心疼地彆過頭去。

婆子端來湯藥,半蓋喂下去,虛弱地閉著眼的少女幽幽蘇醒。

“孽障,孽障!你不如一刀殺了娘,也好過讓娘整日這般擔心吊膽!”

謝芸臉上一點血色也無,張開乾裂發白的嘴唇低吟道:“娘,我是怎麼了?我...我又做了什麼糊塗事了嗎?”

鄒夫人心痛至極,忍不住哭了出來,一把抱住女兒哀道:“沒有,沒有!我的好孩子,乖芸兒,是娘不好,都怪娘的命不好,連累你們姊妹倆跟著受了這麼多的罪!”

燈燭熄滅了,折騰半宿,天幕已透出幾許青白。鄒夫人疲憊走出瑞景園,剛跨過門檻,整個人便搖晃著地朝外栽去,幸被婆子們眼疾手快地攙住,才免於摔傷。

婆子擔憂地勸道:“忙了一整晚,夫人累了,莫如回房歇息吧?”

鄒夫人搖搖頭。“無礙,我挺得住。”

清晨上院就已忙碌起來,各處管事的婆子們天不亮就進來內宅,站在院外等著向嘉武侯夫人回事。鄒夫人越眾走上前,與其中幾個體麵的嬤嬤寒暄。

屋中侍婢撩簾迎出來,“舅夫人快請進,怎地這一大早就過來了?”

鄒夫人強打起精神擠出個笑容,“人老了,覺是越來越少,索性睡不著,不若來姐姐這兒幫忙。”

她將婆子留在外頭,獨個兒進了內堂。

嘉武侯夫人正在梳妝,鄒夫人從侍婢手裡接過梳篦,上前替姑姐篦發。

從鏡中望見她憔悴的臉,嘉武侯夫人挑眉打個眼色,侍婢們無聲退了出去。

屋中隻餘她二人,鄒夫人再也忍不住,眼淚滾滾而落。“姐姐,我可怎麼辦啊?我的芸兒該怎麼辦啊?”

嘉武侯夫人歎了聲,輕輕握住她的手,“昨夜的事我聽說了,芸兒的病你放心,我會叫淳之找最好的大夫給她瞧治,不論什麼珍稀藥材,也定給她……”

“姐姐,”鄒夫人抱著她的手臂撲跪了下去,“芸兒這是心病,她是心病啊!她嘴上什麼都沒有說,您知道的,她是最乖巧懂事的孩子,她就是自己個兒揉碎了心、疼得骨頭都斷了,也斷斷不會說半句叫人為難的話。她又是個姑娘家,臉皮薄,愛體麵,可她心裡想的什麼,難道您不知道嗎?她是您看著大的,敬您愛您就同我這個親娘沒兩樣。姐姐,您救救芸兒吧,我不求她嫁個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過什麼繁華富貴的日子,隻求她能好好活著。她已經夠可憐了,她爹早早撒手去了,我這個當娘的又是個沒用的人,自幼定親的姑爺,還沒把她娶過門就沒了……若非洹之,我們娘兒仨也早在赴京途中就死了。姐姐……”

“傻子。”嘉武侯夫人打斷她,沒叫她將後麵的話說完,“芸兒還要嫁人的,莫胡說八道折了她的前程!”

斂去眼底哀憐的神色,嘉武侯夫人歎了一聲,“她沒有父親了,可還有母親,還有我這個姑母,有你和我給她做主,替她籌謀,她如何不能嫁個好人家?你隻管勸著她放寬心,安心等著出嫁。”

鄒夫人搖頭道:“姐姐,不成的,不成的,芸兒她……”

“舅母?怎麼這一大早就過來了?”

簾外一道女聲,適時打斷了鄒夫人的話。嘉武侯夫人幾不可察地鬆了口氣,臉上浮起笑意,朝來人伸出了手。“葶宜,你來了。”

葶宜郡主扶著侍婢的手,嫋嫋婷婷撥簾走入進來。

鄒夫人忙拭了淚,強擠出一抹笑站起身,“淳哥兒媳婦兒,今兒來得倒早。我這不是……閒人一個,沒什麼事兒嘛,特來你母親這兒,說話解悶來了。”

葶宜笑道:“舅母哪裡就是閒人了?咱們蘅兒妹妹眼看就要及笄,母親早就交代給我,說要大辦特辦,風風光光的把蘅兒妹妹介紹給京裡的夫人奶奶們,舅母往後要忙的事可多啦。”

提及自己幼女謝蘅,鄒夫人下意識瞥了眼嘉武侯夫人的臉色,——是啊,蘅兒也要及笄了,兩個女兒前程未定,凡事都要仰賴宋家。

葶宜從她手裡接過梳篦,站在嘉武侯夫人身邊親自替她挽發,“嬤嬤們在外頭候了多時,媳婦兒這正有兩件緊要事向您回稟……”

鄒夫人訕訕笑道:“那你們先忙,待你們忙完了,我再進來說話。”

葶宜笑道:“不打緊,舅母在次間用了早點再去。聽說芸妹妹身上不舒服,我叫人煮了一鍋桃膠金耳珍珠湯,待會兒便隨舅母一道兒送到瑞景園去。”

鄒夫人寒暄幾句,訕笑著去了。嘉武侯夫人望著她的背影,長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