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琰溫柔地應和著。
“我聽說,世家娶了新婦,婚後不久就要擺宴,一來考較新婦待人接物的本事,二來是正式將新婦介紹給世家內眷們,聯絡和鞏固內宅之間的往來。”祝瑤笑道:“不知宋夫人他們打算什麼時候幫姐姐設宴?到時候,我跟大姐姐也應當去捧場的吧?”
祝瑤說到了正題,祝夫人欣慰地瞥她一眼,便問祝琰,“琰兒,這件事你婆婆可與你商議過了?”
“尚未。”祝琰道,“這些日子忙著準備回門的事,婆母很是重視。至於旁的,待慢慢從長計議不遲,娘知道的,我剛嫁入宋家,諸事都還未明,就連各院的人也未認清楚,此時叫我設宴,隻怕出乖露醜,要鬨笑話的。”
祝夫人正色道:“話不是這樣講,此事不單是你自己顯示才能的機會,更是宋祝兩家內宅的大事。你有什麼不懂的,若是不好意思麻煩你婆婆,儘管派人來問我,雪歌夢月雖是丫頭,待人接物方麵,皆用心調理過;另還有你兩個姊妹,都是幫我操持過宴事的,這麼多人幫襯著你,怎會叫你鬨了笑話?”
祝琰默了一息,抬眸笑道:“母親的意思,是要我向婆母提議,儘快備宴?”
祝夫人下意識避開了她的目光,手指捋著祝瑤的鬢發,道:“母親殫精竭慮,不過為著你前途著想。再說,也要還你大伯父的人情啊,下個月采薇便及笄了,你伯父伯母照拂你多年,又替你操持送嫁,咱們不能不念著這份恩情……”
祝琰垂眸拂了拂自己的裙擺,淡聲道:“母親的吩咐,女兒記下了。”
她緩緩站起身來,“外頭賓客已經等候許久,彆叫他們等急了。”
“母親,三妹,咱們走吧?”
天色晴澄,抬眼一望無際的碧藍。花園裡陽光正好,周圍人聲喁喁,伴著戲台上喧鬨的鑼聲。
祝琰坐在椅中,臉上帶著溫雅的笑意,不時答幾句身邊人的問話。
手中捧的茶是滾熱的,可心中卻覺蒼涼如寒冬。
這種冰冷窒息的感受叫人無法放鬆,需得時刻保持警惕清明。
傍晚她在垂花門前與眾人辭彆,母親不舍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好孩子,有什麼不如意,萬萬不可瞞著家裡,爹娘總會想法子,讓你過得和和美美。”
——“在家裡怎麼都成,便是驕縱些,爹娘也樂意寵著你。可宋家到底不是娘家,切不可再給姑爺冷臉瞧,當人妻子的,怎可不顧在外忙了一天的男人,自個兒躲在帳子裡先睡下了?你呀,過些日子回來,娘慢慢與你說……”
祝琰抬眼,望著母親濕潤的眼眶。慈愛關懷不假,事事憂慮也是真心,可這份好,實在沉重叫她透不過氣。
她沒有說話,隻順從地點頭應了。
侍婢掀開馬車帷幕,祝琰登車,見宋洹之坐在裡麵。
他飲了不少酒,麵色蒼白,閉目靠在椅背上。
馬車駛動,簾外送彆的人群漸漸遠了,祝琰回轉過頭來,唇角掀起一抹苦笑。
京城和海洲的日子,誰能說得清哪個更難捱?人生總沒有容易的時候。
抬眼,見宋洹之不知何時醒了,他幽深不見底的眸子,正朝她望來。
她心中一澀,抿唇看著他沒有吭聲。
她能依靠的人,還有誰呢?
宋洹之,……她的丈夫,她可以懷有這樣的奢望嗎?
祝琰望著他平放在膝頭的手掌。
她閉了閉眼睛,覺得疲倦快要將自己擊垮。
她向他靠近幾寸,緩緩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宋洹之沒有說話。
也沒有退開。
他收合手掌,將她的白柔的小手攏住,攥緊。
祝琰覺得自己從來不曾如此的軟弱。
被男人握住手的瞬間,淚水幾乎忍不住,就要衝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