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從指甲上移開,剛剛好落在阮青黛身上,薑清璃眯了眯眸子,麵露嫌棄。
“阮青黛,你怎麼又穿得跟個道姑似的?”
“……”
阮青黛眼皮跳了一下。
方才還圍在她身邊恭維的貴女們也都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薑清璃與她們年歲相仿,卻是皇帝的幺妹、南靖的長公主,比她們都高了一個輩分。且仗著皇帝寵愛,她自小便是個離經叛道的混世魔王。一年前與駙馬和離後,更加變本加厲,時常出入勾欄瓦舍不說,公主府裡也養了不少麵首。
“她怎麼來了?”
有人皺眉,小聲問道。
“本宮如何不能來?”
薑清璃提著裙擺,施施然下了坐輦,“今日荇園這般熱鬨,本宮也來物色物色幕僚。”
說是幕僚,實際是什麼,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於是不少人露出鄙夷之色。
薑清璃根本不在意。世家貴女們大多都是這幅虛偽矯情的模樣,令她厭煩。可其中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麵前這位堪稱虛偽典範的阮大姑娘。
“儲妃娘娘,這沒有不合規矩吧?”
薑清璃挑眉,望向阮青黛。
阮青黛聽見儲妃二字便毛骨悚然,隻能強顏歡笑,福身行禮,“臣女人微言輕,怎敢對殿下不敬,也請殿下莫要再取笑臣女了……”
“行了行了,天天端著這幅架子你累不累?”
薑清璃一聽到這些話就頭疼,轉身便往畫舫上走,又轉頭招呼其他貴女。
“那些公子哥們也到了,走吧,上船看看。你們今日來荇園,不就是為了這個嗎?裝什麼。”
“……”
貴女們朝長廊那頭的畫舫看了一眼,見一眾學子進士已經都在宮人的指引下登上畫舫,便也紛紛跟著薑清璃一起登船。
貴女們站在船頭,視線在另一艘畫舫上搜尋著。
那艘畫舫上皆是一隻腳已經邁入朝堂的文人賢士。新科進士裡,半數都已過了議親的年紀。而統一穿著藏青色襤衫的太學上舍生,卻基本都是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貴女們一邊張望,一邊竊竊私語地議論著,最後不約而同被船尾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那人穿著毫無墜飾的藏青色襤衫,身形猶如修竹般頎長挺拔,迎風而立,透著一股淡泊清貴的氣度。
隻一眼,阮青黛便認出他就是當初被自己從水裡撈起來的晏聞昭。
“那是何人?”
薑清璃也盯上了晏聞昭,饒有興致地問道。而其他目不轉睛的貴女們也暗自豎起了耳朵。
長公主府的婢女早就做了準備,隨手攤開畫冊,比對著上麵的畫像。
“回公主,他是太學的上舍生,名喚晏聞昭。平民學子,出身寒微……”
平民學子,出身寒微。
僅這八個字,就掐滅了一眾貴女蠢蠢欲動的芳心。
倒是薑清璃,聽了這身世,眼睛頓時更亮了,直呼妙哉,轉頭睨了那些貴女一眼。
“你們懂什麼,越是身份低微越好拿捏。那些世家公子,空有其表不說,還自以為是傲慢得很,動不動就能甩臉子給你們氣受。哪比得上破落戶出來的,你隻要稍微許一點好處,他便能對你俯首帖耳,唯命是從……”
阮青黛對薑清璃這番話自然是不讚同的,雖什麼都沒說,但眉眼間到底露出些馬腳,叫薑清璃看出了端倪。
“你有話要說?”
阮青黛自是不願開口,奈何薑清璃不依不饒地糾纏,非要撬開她的嘴,聽聽她有何高見。
無奈之下,阮青黛隻好委婉道,“臣女隻是覺得,那位公子似是有風骨的,與殿下口中投機鑽營的那些人不同,若殿下以利誘之,怕,怕是會……碰壁……”
對上薑清璃犀利的目光,阮青黛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兩個字幾乎輕得隻有她自己聽見。
眼見著薑清璃又要發飆,身後突然傳來一人的喚聲。
“那是太子殿下麼?太子殿下到了!”
聞言,眾人紛紛朝對麵望去。果然看見太子儀仗駕到,畫舫上的進士學子們連忙聚到一起,叩拜行禮。
一身玄紋蟒袍、立在畫舫船頭的薑嶼瞬間變成了貴女們的視線焦點。
“諸位是南靖未來的肱骨之臣,都起來吧。”
薑嶼笑著抬了抬手,神態雖帶著些皇室子弟的驕矜傲慢,但總體還算親和謙遜,不像在阮青黛麵前那般喜怒不定、疾言厲色。
他本就生得豐神俊朗,一雙修狹的眼笑起來更是極好看,令女子們都看得有些癡了,半天轉不開眼。尤其是角落裡的阮青棠,望向薑嶼的眼神裡更是充滿了愛慕。
想著,阮青棠陰惻惻地看了阮青黛一眼,卻見她視線飄忽,不知在看什麼。
與此同時,畫舫上的人紛紛起身。
人群後,晏聞昭緩緩站起身,撣去袖上的灰塵,眼簾半垂,聽著那些人對薑嶼的應承附和之聲,暗自發笑。
哪有什麼太子殿下?
不過是一隻將旁人人生據為己有二十年的狸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