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姑娘矜持地點點頭,說道:“聽說大娘家燒餅做得好吃,便想來嘗嘗。”
雙兒性子活潑,看著武大娘紫紅色的嘴唇還是捂著嘴偷笑。
武大娘有些不好意思,一邊拿燒餅,一邊說道:“讓韋姑娘見笑了,這是我家梅兒鼓搗的新吃食,叫什麼果醬,拿桑葚熬的……”
“果醬?桑葚還能熬醬?”雙兒聞言瞪大了眼睛,“我家姑娘可喜歡吃桑葚了,怎麼沒聽說過這種吃法?好吃嗎?”
武大娘笑道:“酸酸甜甜的,怪好吃的呢,要不,韋姑娘也幫我們嘗嘗?”
韋姑娘一向喜愛吃桑葚,隻是她脾胃不好,吃多了就會不舒服,這會兒聽說有桑葚熬成的果醬,不由自主地便應了。
武大娘忙叫梅娘:“梅兒,把你那剛做好的果醬盛一些,給韋姑娘送來。”
梅娘答應著,尋了一個寸許高的青瓷罐子,裝了一罐果醬,走過來遞給雙兒。
雙兒伸手接過,問道:“一共多少錢?”
“三個燒餅,盛惠六文。”武大娘笑道,“這果醬原不是賣的,送給韋姑娘嘗個鮮罷了。”
“那怎麼行?我們姑娘可不占人家便宜!”雙兒快嘴快舌地說道,到底數了十六個銅板,遞給武大娘,“多給你十文,就當是果醬錢了!”
說罷,主仆二人便走了。
那邊武月吃了桑葚果醬,就格外留意外麵的動靜,待看到黃丫的身影出現,她立刻就奔了過去。
“黃姐姐,你可算是來了,快來我家吃飯!”武月拉住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就把她往店裡拽。
黃丫紅了臉,低聲說道:“我吃過了……”
可武月心裡感激她送來的桑葚,又記著武大娘叮囑她的話,哪裡肯放她走,就是扯著她不鬆手。
黃丫雖比她大,卻怕傷著她不敢用力,隻得跟了她進屋。
梅娘見黃丫來了,放下鍋鏟走了過來。
“是黃丫來了?還沒吃飯吧,我給你留了一碗羊湯。”
今日的羊湯又是供不應求,還好梅娘有心,早早留了一份。
雞蛋餅涼了不好吃,因此她隻留了少許麵糊,她見黃丫來了,叫武月把羊湯端過去,就開始烙雞蛋餅。
黃丫被武月拉著坐在爐邊的小板凳上,局促得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她儘力把雙腳往後藏,坐姿看起來很是古怪。
梅娘垂下眼簾,假裝給雞蛋餅翻麵,不著痕跡地瞟了她一眼。
黃丫腳上的鞋子早已千瘡百孔,鞋麵都不剩下什麼了,隻能用草繩綁著一個破破爛爛的鞋底,一雙腳大多露在外麵,上麵滿是灰塵和傷痕。
她輕輕歎了口氣,收回目光。
“黃丫,這餅子抹著果醬吃,很好吃的,你嘗嘗。”她將一張烙好的雞蛋餅盛出來,放在黃丫麵前的盤子裡。
眼前的雞蛋餅黃澄澄的,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再塗上紫紅色的果醬,那味道香得令人無法拒絕。
早上隻喝了幾口剩粥的黃丫頓時覺得肚子裡咕咕作響,方才想好的幾句托詞全都忘了,眼睛裡隻有這張香氣撲鼻的雞蛋餅。
她拿起雞蛋餅吃了一口,香得差點兒掉下淚來。
哪怕娘親在世的時候,她也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她強忍住將餅子全部塞進嘴裡的衝動,小口小口地咬著,想要讓這種美好的滋味停留得更久一些。
見黃丫低了頭,認真地吃著雞蛋餅,梅娘起身去了裡屋,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雙鞋。
“黃丫,這是我小時候穿過的,有些舊了,你彆嫌棄,穿上吧。”
窮人家孩子的衣裳都是撿哥哥姐姐穿小的穿,因此梅娘的鞋子小了也沒舍得扔,可武鵬和武興都是男孩子,穿不得女孩子的鞋子,讓武月穿又太大了,給黃丫穿倒是正好。
黃丫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擺手。
“我不要,我娘說,不能隨便要人家的東西……”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她口中的娘,自然不會是那個對她非打即罵的繼母。
梅娘微笑著說道:“你也不是隨便要的呀,你昨天不是還給我們送了一籃子桑葚嗎?你看,你吃的果醬就是桑葚熬出來的。我們拿幾個餅子換你那麼多桑葚,也怪不好意思的呢,所以再送你一雙鞋呀。”
黃丫到底還小,被梅娘幾句話就繞暈了,正想著該怎麼拒絕,梅娘卻蹲下身,親自幫她換好了鞋子。
原本冰冷的雙腳套上布麵的鞋子,很快就變得暖暖的。
黃丫低下頭,微微哽咽地說道:“謝謝梅姐姐。”
“謝什麼,你送的桑葚那麼好吃,是我該謝你才是。”梅娘說道。
黃丫聽了便抬起頭:“梅姐姐喜歡吃桑葚嗎?我今天再去采,玉皇廟後頭的山上有好多呢!”
梅娘忙說道:“不用麻煩,桑葚不好摘呢。”
桑葚通常長在高高的樹上,對小孩子來說還是有些危險的。
“沒事兒,左右我也要去拾柴火的,摘點桑葚算什麼。”黃丫笑了起來,將碗裡的羊湯喝光,“謝謝梅姐姐,謝謝月兒,我先走了。”
梅娘看她瘦弱的身影走出門外,不禁微微歎息。
這孩子,真是可憐。
綢緞莊的韋掌櫃為了住著方便,在靠近崇文門的胡同裡買了一座小宅子,離鋪子不過數十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