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蘭月默默把小姑娘往自己懷裡塞了塞。
——膽大是好事,但也不能無腦膽大不是?
第一次能劫持楊成周,是因為楊成周不曾防備,本人紈絝又膿包,所以能被她們玩弄於股掌之間。
第二次能殺劫匪,是因為劫匪的戰鬥力著實不強,且又輕敵,所以才會被她們輕而易舉了結性命。
但現在,楊成周身邊是訓練有素的扈從,不是沒有章法的劫匪,而第一次的上當受騙更會讓他看到她們便打起十二分的警惕,這種情況下,再去尋他的麻煩是自尋死路。
到底還是個孩子,心裡藏不住事,看見折磨過她的楊成周,便想衝上去報仇。
“彆瞎說,蘭姨還想多活兩年。”
蘭月搓著小姑娘的發。
“哦。”
小姑娘軟軟應了一聲。
蘭月抱著小姑娘,躲在人群後。
紈絝子弟拖人拖得正開心,不曾留意周圍的路人。
但隻在城裡拖人玩哪能玩得自在?在城裡拖了一會兒後,他縱馬闖出城門,一路往城外更寬闊的官道而去。
楊成周一行人走遠了,周圍人才敢議論紛紛——
“作孽啊!”
“好好的一個人,硬生生被他折磨死!”
“被他拖著的那人是誰?怎得罪了這尊神?”
“聽說是個叫石都的,沒能保護好他,這才被他抓走泄憤。”
“石都?那可是位能乾的軍爺。”
“誰說不是呢?”
“但再能乾又有什麼用?”
“得罪了楊成周,任他是神仙在世也活不成。”
蘭月心情有些複雜。
沒了石都的追捕,她與小阿和便安全了許多。
可石都被楊成周如此喪心病狂報複,她心裡又有些過意不去,那是個一心為盛軍打斷的兒郎,不應該落到這副田地。
“蘭姨,沒有咱們,石都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察覺到她情緒的異樣,相蘊和軟糯開口。
楊成周本就是吃喝玩樂的紈絝,若沒有嚴信做靠山,他便什麼都不是。
這種情況下,遇到除了出身不如自己剩下樣樣比自己強的石都時,嫉賢妒能便到達了頂峰,石都有功是他的,石都有錯便照死裡打,一個卑賤如泥的庶人罷了,打死了,再讓姑丈挑好的伺候他。
上一世的石都雖沒有經曆蘭姨的刻意挑撥,但追捕她失敗的楊成周依舊把火撒在石都身上,石都是人而非石頭,怒到極致便與楊成周爭辯起來,這下捅了馬蜂窩,楊成周當即讓人把石都拿下,自己親自監督,打了幾十軍棍。
打完軍棍仍不解氣,便綁了石都的手把人綁在馬後去拖行——一如方才的模樣。
相蘊和不足為奇,“楊成周本就瞧不上庶人,沒有咱們這件事,也會有其他的事情讓他遷怒石都。”
“蘭姨若果真覺得石都冤枉,不如從楊成周手裡救了他。”
相蘊和看向蘭月,“此人武功頗高,若有他相護,咱們以後的路會更加安全。”
“......”
你可真敢想。
現在救人與湊上去讓楊成周抹脖子有什麼區彆?
蘭月再一次驚歎相蘊和的想法,然後毫不猶豫拒絕她的提議,“不可。”
“我的任務是保護好你,其他人的生死與我何乾?”
莫說隻是一個石都,哪怕十個石都不會讓她眨一下眼睛。
“好吧。”
相蘊和聲音軟軟,對蘭月的見死不救接受良好。
蘭姨從不是熱心腸的人,她若同意了她的提議,那才是怪事。
救石都的事情不著急,再往前走幾步,再看看石都的處境,蘭姨就會同意啦。
“蘭姨,咱們走小道吧,走官道容易遇到楊成周。”
相蘊和笑眯眯道。
蘭月頷首。
——小姑娘越來越聰明了,連這種細枝末節都能考慮到。
蘭月撿了條小道走。
可儘管如此,她們還是遇到了楊成周,紈絝子弟顯然是騎馬騎得累了,此時正坐在樹下休息,周圍扈從殷勤奉茶遞果子,生怕伺候不好這位公子爺落個石都的下場。
而被楊成周拖行一路的石都,此時已奄奄一息,半死不活趴在地上,遠遠看去像是一具死屍。
蘭月眼皮微抬。
楊成周著實是頭畜生。
石都對他忠心耿耿,還多次開口提醒,讓他小心她們,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把自己被劫持的事情算在石都頭上,這樣虐殺一個忠心不二的下屬。
蘭月眯了眯眼。
楊成周在樹蔭下休息,怕他發覺自己,蘭月不敢再走,輕手輕腳牽著馬,躲在楊成周看不見的土堆後。
“去看看那小子死了沒。”
楊成周吃著茶,吩咐左右扈從。
一人應諾而去。
那人走到石都麵前,將趴在地上的石都翻了個麵,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出氣多,進氣少,怕是熬不過今天晚上。
跟隨楊成周多年,扈從看慣了太多的被楊成周害死的人,對瀕死的石都沒有太多的惋惜,隻抬頭向楊成周道,“校尉,他怕是活不成了,出氣多進氣少。”
楊成周有些掃興,“這麼容易便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到底是校尉心善,願意給他一個痛快。”
扈從討好笑道,“若是換成其他人,定是要將他大卸八塊的。”
“誰說本校尉心善了?”
楊成周聲音懶洋洋,“趁他還有一口氣,將他剁碎了扔山裡喂狼。”
“本校尉可不是什麼大度的人,能給他留個全屍。”
“......”
這可真是這位紈絝能做出來的事情。
又一次領教楊成周的狠辣,扈從不敢再多嘴,忙一疊聲應下,“喏,屬下這就去辦。”
蘭月不悅皺眉。
到底曾為楊成周出生入死過,哪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彆提石都本就是個人才,若沒有石都在楊成周身邊,楊成周根本不可能發現她的蹤跡,石都如此能乾又如此忠心,楊成周怎能這般折辱於他?
——士可殺不可辱的話,在權貴麵前不過一紙空談。
庶人的命不是命,而是可以被他們肆意淩辱戕害的螻蟻。
蘭月眯了眯眼。
她不喜歡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
扈從提著刀走近石都。
蘭月無聲歎息,伸手遮住相蘊和的眼。
阿和隻是一個孩子,這樣血腥的場麵還是不看為好。
相蘊和大睜著眼,透過指縫看向不遠處的石都。
捫心自問,她其實挺好奇石都是如何從楊成周手裡逃掉的。
扈從拔刀,刀鋒衝石都胳膊而來。
奄奄一息的男人陡然睜眼,單手奪刀,一擊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