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麼,您不就是丟了個女婿麼。』
他收起笑容,嚴肅地告訴我:
『我不是因為你和他分手而生氣。我本來就不喜歡那種天真又軟弱的小孩。我生氣的是,居然不是你甩他,而是他甩你……』
我用力地扶住了額頭……
有這種不安定因素存在,我實在沒法放心這場風口浪尖的訂婚儀式。
直覺告訴我,師父會毀了它。
十二月一日的早上,這個直覺得到了最完美的應驗。
那天一大清早我便起身換了正裝,一貫的黑色西服短裙自然是不能穿的,畢竟這不是一個葬禮。雖然師父也許會把它變成葬禮。
“哦dear你這樣不行,看起來像紡織廠的女工,雖然你確實沒克莉絲特可愛,但也沒必要這麼自暴自棄去襯托人家吧……”
真希見我隨意把白色小禮服往身上扯,又隨手一籠頭發綁成馬尾,實在看不下去了,交替使用著日語英語意大利語朝我抱怨起來。
“又不是我訂婚,認真打扮做什麼。”
“聽起來可真酸。”
真希從床上翻身跳下來,拉開自己的抽屜翻找著,抽出一條淡紫色的綢帶來扔給我:“喏,這個送你。配你的眼睛。”
“這個貴麼。我不收太貴的東西。”
我認真的看著她。
“……我收回以前的話,奧菲,你沒霧守大人那麼無恥。你還需要努力。”
“我要朝哪個方向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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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齊整後,我便和真希一同向舉行儀式的教堂走去。原本和我們同住的伊麗莎前幾日去陪妹妹了,大概訂婚式之後才會搬回來。
在這座小小的海濱城市,聳立在海邊的白色教堂無疑是最具標誌性的建築。雖然並非正式的婚禮,但據說在這裡舉行儀式是克莉絲特提出的要求——被寵壞的小公主任性點兒很正常。BOSS一向重視自己善良溫厚的侄子,為難了一陣也就遷就她了。
由於男主角是極有潛力的下任BOSS候補,今天的儀式著實吸引了不少人,至於他們各自懷著怎樣的心思,也就不得而知了。而關鍵的高層——彭格列的六位守護者中,但凡留在意大利境內的也都會出席。
所以,當我們走近教堂,遠遠地看到一片桃紅柳綠時,也就不那麼驚訝了……
“親愛的,你覺得今天誰會收到最多小姐貴婦的Love letter?我跟你賭我的槍,是G先生。”
我揉著太陽穴轉向身邊一臉出塵的真希,她那淡泊的神情讓我覺得她已經聽見了耶和華的召喚。
“是戴蒙先生,我跟你賭我的初吻。”
“那玩意兒怎麼賭……還有,為什麼是爸爸?”
“你看。”
她滿臉淡然而不屑地指了指教堂門口。
我親愛的爸爸正春風滿麵地站在那兒,優雅地向穿梭往來的太太小姐們鞠躬施禮。裁剪精致的深色禮服把他頎長的身形襯得愈發挺拔,線條柔和的麵容、幽深的海藍色眼睛、得體的微笑,無一不顯示出真希教給我的一個東方成語:一表人材。
當我向真希表達這一想法時,她撇了撇嘴角說:“我可以再教給你一個成語,更適合他。”
“嗯?”
“衣冠禽獸。”
“…………能換一個嗎?”
“好,斯文敗類怎麼樣?”
“………………”
我們剛跨上台階,爸爸——啊不,師父就敏銳地從人群中發現了我,帶著春風般溫柔的笑容朝我揮了揮手。
我確信,我向他走去時聽見身後傳來了“啊!斯佩多先生向我揮手了!”“不對啦他明明是在看我!”的尖叫聲……
……爸爸,你是個罪人。
“早安,師父您今天看上去很帥……除了發型。”
“最後一句話是多餘的哦,奧菲。”
他保持著那副完美的溫柔笑容,略微俯下身來,伸手環過我的脖子,在我麵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向上帝發誓,我身後響起了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其中夾雜著真希的乾嘔聲。
“哦,看在聖母瑪麗亞的份上……師父,注意影響。我好像看見有人流鼻血了……”
“嗯~?這很普通吧,作為意大利的禮節。”
他直起身子,像以往一樣溫和地撫著我的頭發——上帝保佑,有個踩著錐子一樣的高跟鞋的姑娘一腳踩空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真希目不斜視地從我們身邊走過的時候,用力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擺出一副“看吧我就說他是禽獸”的表情。
“戴蒙先生……您真的太饑渴了。說真的,您快去找個情人吧,如果您堅持在公開場合和女兒親熱,她就嫁不出去了。”
“哦呀,那也沒關係哦~我隨時都可以娶奧菲的。”
我環顧著周圍拚命豎起耳朵的姑娘們,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師父您可以再大聲一點,看她們這樣我都累。”
就在這時,周遭的氣氛忽然詭異地沉靜了下來。
循著人們的視線看去,不出意料的,阿諾德先生麵無表情地慢慢邁上台階。
他顯然沒有特彆打理過,仍舊隻是穿著那身筆挺的灰色長外套,雙手隨意地插在衣袋裡,一如既往冷淡得像是剛從中世紀油畫裡走下來。
不過,他能出席這種與工作無關的儀式,已經是天大的奇跡了。
“早上好,先生。”
我向他鞠了一躬,順手把師父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拽下來。
他的眼神輕微閃爍了一下,然後淡淡地衝我點了點頭。
“嗯。”
直到那個紙一樣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斯佩多師父才含著笑意重又把我攬了過去。
“哎呀哎呀……還是那麼無趣的人呢。奧菲喜歡他麼?”
“啊?算是吧,喜歡什麼的,我喜歡的人多了去了……比如真希。”(真希轉過頭去假裝嘔吐。)
“嗯——~那麼我呢?”
“……我愛你,爸爸。”
這句話是真心的——就像全天下深愛父親的少女那樣,我對D·斯佩多的某些作風並不支持,甚至也讚同他是個斯文敗類,但是我愛他。
斯佩多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一貫溫文爾雅的笑容。
“我也是,親愛的。”
又是一片齊刷刷倒抽涼氣的聲音——夾雜著有人從台階上滾下去的聲音。
“為了世界和平,住口吧你們兩個沒廉恥的。”
真希捂著耳朵在我們身後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