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我不太認得日本文字……看這玩意根本不會有結果吧?”
我麵對滿紙密密麻麻的“雲雀XX”隻覺眼花繚亂,伸手揉著酸痛的眼眶轉過臉去。話說我到底為什麼要幫她找這種東西……
“雲雀惠美……雲雀彌生……雲雀憐…………真意外,他的本家代代都是女性呢…………每一代都是獨生女,似乎到這一輩才終於生出個帶把的。嗬,真不容易。”
“……你在研究什麼啊!完全跟我沒關係吧?!”
“啊哈,彆急,有關係的在最頂上。”
真希將粗糙的圖紙在地板上完全攤開,用春蔥般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點著一個殘損的角落。
“最上頭的這對夫婦,雖然男方的名字被磨損掉了,女方卻還是清清楚楚地保留著呢——雲雀麻裡雅。”
“所以說和我有什麼關係……”
“哦呀哦呀,這不就是‘瑪利亞’的諧音麼?”
“這也能扯上啊?!”
“嘛~~~嘛,剛才那句是開玩笑的。關鍵是在下麵啊下麵。”
真希微笑著用指尖輕輕扣了扣那個針尖大小的名字。我這才注意到,那五個日本字下方還有一行蝴蝶觸角一般細微的小字。
“我的視力可是好到可以去做微雕的哦。這行字是片假名,翻譯成意大利語是……‘奧菲利婭·斯佩多’。”
………………
我默默捂住心口,咳出了一大口鮮紅的……西瓜汁。
——在潛入雲雀家之前買西瓜汁消暑是我一生的失敗……
我失態的緣故,並不僅僅是由於真希吐露的爆炸性新聞。
更大的原因在於,一襲雪白襯衫、宛如雜誌封麵模特般俊秀的黑發少年,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從房間門口慢慢走了進來。
他漂亮的臉孔遠遠地投映在我麵前偌大的穿衣鏡裡,一瞬間似乎與我的臉近在咫尺。
真希說的沒錯,有些事兒的確是旁觀者清。
除去那雙上挑的鳳眼,他的輪廓五官都與我驚人地重疊在了一起。就連暗灰瞳孔中隱約泛出的一點青玉光澤,都仿佛是在同一個調色盤裡誕生的產物。
而且,雖然非常不想承認……
——“我說,你們為什麼會連呆毛都一模一樣啊!”
“真希,求你了,彆說出來……”
雲雀麵無表情地橫了真希一眼,隨即不動聲色地抬起手迅速撫平了頭頂翹起的碎發。
……已經遲了,少年。
“呼嗯……隻是在去咬殺破壞並盛秩序的犯人之前回來一趟,還真是聽見了了不得的事情呢。”
少年將雙手悠閒地籠進褲袋裡,以一種清楚寫著“我很冷靜我很淡定”的表情將視線投向我。
不不,你還是不要硬撐了,我知道你的內心此刻和我一樣崩潰……
“呐,你,可以在三十字以內解釋清楚嗎?”
“……是我的錯覺嗎恭彌,你的口氣似乎微弱的客氣了一點……你該不會是相信了吧?這世上同名同姓很多的,你不要衝動……”
“衝動的是你。而且超過三十字了。”
雲雀神色淡泊地轉身在桌邊坐了下來,甚至伸手拿過茶壺給自己倒起了涼茶。
“……哇哦我好像又錯覺了,你剛才是不是吐槽了我?這種惡心的親密感是怎麼回事啊,你不要當真啊!”
“無所謂,反正對我沒有損失。”
“……你沒有損失嗎真的沒有嗎??你可是平白無故多出了一個……一個什麼來著?”
我已經完全被圖紙上的枝枝丫丫打敗了……我到底是雲雀他誰?
“曾曾曾外祖母。”
真希戳著雲雀家家譜極其冷靜地說道,順手牽羊從我手裡抽走了喝剩一半的西瓜汁。
我立刻一拍桌子,緊緊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
“對!恭彌你不介意多出一個曾曾曾外祖母嗎?這樣真的好嗎?!”
少年不慌不忙端起茶杯淺啜一口,這才一手支著削尖的下頜回過頭來,挑起鳳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啊啊。反正你很強不是嗎。如果你是學校裡那些草食動物,我會非常介意。”
“…………”
……我當初乾嘛要揍他啊我?!
“真好,一下子就被認同了呢~~”
真希一邊津津有味地享用(我買的)西瓜汁,一邊不忘親切誠懇地損我幾句。
“不不不,這完全不正常吧——”
我一把撲上前扳過雲雀的肩膀,試圖做絕望的垂死掙紮。
“少年你要想清楚……這世上的親人並不都是溫暖美好的,況且還隔了這麼多代,不要指望我會疼你啊,而且我們相性很差完全不適合進一家門,所以……你你你還是堅決否認了吧!”
“哼……”
少年歪著腦袋沒好氣地掃了我一眼,他看上去似乎很想衝我翻記白眼。
“不要。”
“……”
“因為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哪裡有趣啊?!!”
“各個方麵。”
“死吧!”
——————————————————————————————————————————
19世紀,意大利,西西裡島。
篤篤。
“那個,雲守大人……”
蓄著灰金色碎發的青年正安靜地坐在桌前翻閱文件,門口忽然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叩門聲,緊接著是一個女子怯生生的清脆語調。
“說。”
敲門的女人是剛從彆的部門調來的情報員,能力雖然不錯,經驗卻尚顯粗淺了些,行事風格也有些縛手縛腳。
是過分拘泥於黑手黨規則的結果吧。
相對而言,她的前任雖然時常做出破壞規矩的任性舉動,卻是意外地並不讓人討厭。
奇妙的家夥。
由於過分奇妙,所以短壽也是理所當然的……大概。
“那個、關於您之前提交的報告的事,霧守大人……”
“戴蒙?我記得我說的是直接交給Giotto。”
“但是霧守大人說他會轉交……”
“……夠了。現在的狀況呢?”
“雖然拖了很久,但現在Boss已經知道您提出的可能性,他認為值得一試,就由霧守大人……”
“和Giotto說一聲,我去。讓戴蒙繼續休他的假吧。”
撇下目瞪口呆站在門邊的女人,青年披起搭在椅背上的灰色風衣,平靜而迅速地將一粒粒紐扣直係到領口。
“哦,對了。”
他想起什麼似的彆過頭去,目光卻仿佛投向了很遙遠的地方,是一貫孤高自許的模樣。青年伸手從衣兜裡摸出一副銀色的手銬,掛在指尖輕輕晃了兩下,金屬碰撞出清淩淩的脆響。
“告訴戴蒙,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看到他就截留我報告這件事的書麵道歉。我保留以誹謗罪對他執行逮捕的權力。”
“誹謗……說起來,之前總部的傳聞……”
青年迅速投來一道銳利的視線,女子情知失言,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是真的嗎”這句話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順著喉嚨滑了出來。
也許是天光流轉形成的幻覺,青年澄藍的瞳孔似乎瞬間閃動了一下。
他沒有回答,隻是如以往每一次執行任務一般,邁著穩健的步伐飛快走了出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