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隨阿諾德踏進BOSS房門的那一瞬間,就沒來由地預感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那種強烈的反胃感是什麼。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Giotto想要傳達的絕不是樂觀的消息。
“……啊啊,你回來了,奧菲。”
桌前娃娃臉的金發男人抬起眼和氣地打量著我,似乎努力想擠出一絲輕快的笑容,卻被眼底湧出的濃厚憂慮衝淡了。
幾個月不見,他似乎越發消瘦下去,纖細的身子裹在那襲象征首領威嚴的黑色披風裡,不知怎麼顯得空空蕩蕩的。透過他籠罩在陰影下的眼睛,我看不見一星半點關於他自己的東西。
他就是個衣服架子。
我一直這麼覺得。
“可以的話,也希望讓你多休息一會兒……但是很抱歉,沒有時間了。”
Giotto以向來平和的口吻向我說著。他暖色的瞳孔裡滿是專注的神情,仿佛有火焰安靜的跳動。
而我隻覺得冷。
“關於你去往未來的事,阿諾德和我作了仔細探討。我想你有權利知道這個結論……啊啊,也許把它稱為‘命運’更為合適吧。”
“……命運?”
“我們都不太相信宿命論,但現在看來……彭格列的道路,確實在發生不可挽回的歪曲。百年後的九代家族,也證明了這一點。”
“歪……?!”
潮水般湧來的困惑與詫異瞬間吞沒了我,我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結論”,隻是傻傻地半張著嘴,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緊盯著Giotto悲傷的麵孔。
“是的,歪曲。——彭格列指環的擁有者,掌握著時間的力量。而當彭格列的意誌發生變革的時候,時間也會因彭格列的歪曲而發生扭曲,出現與其他時代交錯的異常現象……我想,奧菲你是巧合地落入了這個‘時間的裂縫’吧。”
“……BOSS,很抱歉,您認為我能接受這種胡鬨的解釋嗎?更何況,說到歪曲……沒有比您更執著的BOSS了,您的意誌會歪曲這種事……”
“——哼,你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一直沉默不語的阿諾德忽然發出一聲有些尖銳的冷笑,打斷了我結結巴巴的爭辯。
“奧菲利婭,這件事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意誌扭曲的,是誰?”
“阿諾德!!”
Giotto立刻加重口氣喝止住他,但已無法阻止針紮般的話語刺透我的鼓膜。
——他是對的。
我知道,並且能看到。
我的再生之父——D·斯佩多所想要的東西。
不會是世界和平合家歡樂,更不會是笨蛋女兒嫁個好人家。
他想要的,是彭格列的繁榮——建築在屍骸之上的血腥擴張。
為此他可以獻上任何人的頭顱,大概我也不例外。他說他愛我,但愛我和不殺我完全是兩碼事,我相信爸爸可以笑著吻我說Tiamo然後果斷開槍爆我頭。
我都知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我隻是不肯承認罷了。現在我得承認,對爸爸抱有期望的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
“戴蒙與我們意見相左,奧菲你是再明白不過的吧?我隻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早就……”
眼見無法再回避斯佩多的話題,Giotto歎了口氣用手扶住額頭。他現在的模樣很滑稽,絮絮叨叨活像個操心過度的老媽子,而斯佩多就是他家那叛逆期中二少年。可我扯了扯嘴角,最終還是沒能笑得出來。
“BOSS,可以把最近爸……師父的行動完整地告訴我麼?我有很多想確認的東西。”
雖然不太想揭他瘡疤,但該問的東西總是要問。
“大致的你應該都知道了吧,他聯合門外顧問計劃單方擁立二世的事……不過有個未確認的消息——戴蒙所看中的人選,是我那個遠房表弟查理。雖然他很有才能,但我並不放心……”
“等等等……那個查理?!這不是開玩笑吧,BOSS!”
我控製不住衝到嘴邊的驚呼,瞪著眼睛朝他大聲喊叫起來。如果不是阿諾德從後麵扳住我的肩膀,我肯定會衝上前掰開Giotto的腦袋看看裡頭是不是長了青苔。
“查理可是武鬥派的標兵!之前還瞞著您組織暗殺部隊來著,如果把彭格列交給他的話——”
“——毫無疑問會走上武力擴張的道路。”
阿諾德冷靜地順著我的話說下去,末了又斜著眼加上一句:
“不過這和我沒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先生!您能接受在查理手下做事麼?他的原則一直都是‘去你媽的老弱婦孺公理道義,擋我者死’……”
“無所謂,我並沒有聽命於誰的打算。Giotto什麼時候讓位,我就什麼時候交還雲指環,然後離開意大利。”
阿諾德毫無留戀的平板聲調讓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先生,這太過分了!你倒是可以一走了之,我可不想留在陌生人手下做事,而且還是武鬥派的野獸們……”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把你留在彭格列了。”
“……哈?”
“你是我的部下。我沒有大方到把你留給他們的程度。”
不顧我滿地摸索脫框的眼球,阿諾德麵不改色地轉向Giotto,擺出一副“綜上所述”的欠揍表情:
“——所以你乾脆地退位吧。然後你去日本和澤田完婚,我帶奧菲利婭回德意誌繼續工作。啊,看在我們交情的份上,我會來參加婚禮的。”
Giotto聽見這話,表情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不要擅自決定彆人的未來啊……先不說我,你還沒有問奧菲同不同意呢。”
“我完全沒有異議!——如果先生允許我帶上媽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