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頂多幫你解釋狀況,可沒打算幫你求婚啊,阿諾德。”
伴隨著G有些不耐煩的口吻,大步跨進一片雪白的病房的,是如往日一般緊裹著深灰色風衣的瘦高青年。
他將雙手籠在衣袋裡,挑起那對狹長的鳳目,朝語帶嘲弄的G投去冷淡的一瞥。
“……誰說要求婚了。”
“得了吧,再繼續耽擱小姑娘你就該比戴蒙更人渣了。她看上你簡直活受罪,還不如早點跟了戴蒙省事。那家夥雖然態度令人討厭,對女性總算還不壞,會好好待她的。”
“呼……所謂的‘好好待她’,就是讓奧菲利婭身中三槍、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
阿諾德似乎被觸到了痛處,當即尖刻地反唇相譏起來。
……啊,原來有三槍啊。
我吃力地垂下眼掃視全身,果然,除了側腹處的傷口之外,腳踝和肩膀也纏著厚厚的繃帶。看來是失血過多導致神經麻木,連疼痛也感覺不到了。
“那個……先生……我想我還好……”
“你的確還好,撿回了性命。據說再晚十分鐘就沒救了。”
阿諾德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看也不看我一眼就陰沉著臉打斷了我的話。
G見我麵色灰暗地拉起被子不再言語,對這種沉悶的氣氛有些看不下去了。
“阿諾德你夠了沒?自己磨蹭還跟小姑娘擺這種態度,你要算個男人就把話放開了說,在這兒跩什麼跩,彆以為誰都吃你那一套。戴蒙要是你的話,這會兒孩子都兩個了。”
“和你無關。”
阿諾德煩躁地哼了一聲,抬手把G推到一邊,自己在床前坐下,抱起雙臂。
見G斜倚在門口沒有離開的打算,他再次不快地緊擰雙眉。
“……G,你能不能回避一下,我和我的部下有話要說。”
“奧菲利婭幾天前就調到本部去了,不再是你的部下了。”
“我已經申請把她調回來了。遭遇這種事情,你認為我還能信任查理和戴蒙麼?”
“查理不會批準的,我跟你打賭。”
“我會讓他批準的,我不介意使用強硬一點的手段。”
話說到這份上,G也隻能對這個頑固的青年舉手投降,搖著頭轉身走出了門。
“把門關上。”
阿諾德理直氣壯地補充道。
“……你也太會使喚人了吧!”
G忿忿的聲音消失在門外之後,阿諾德才帶著平靜的神情轉向病床上氣息奄奄的我。
“感覺如何。”
“沒有大礙……吧。”
其實我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完全不了解,隻感覺四肢仿佛被灌了鉛一般抬不起來。
“腹部那一槍傷到了內臟,就算痊愈也會留下後遺症。你的身體,或許已經不適合作為黑手黨活下去了。”
阿諾德說到這裡,忽然露出了有點諷刺的微笑。
“真難得,我和戴蒙居然會在這種事上觀點一致——我們都認為,你失去作為黑手黨的價值,是件好事。戴蒙看起來高興得要哭了……真是完全無法理解那個人的想法呢。”
“我可不認為這是好事……”
我垂頭喪氣地說道。雖然結束這個見不得光的職業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但一想到從此無法再留在阿諾德身邊工作,就讓我感到沒來由的空虛。明明是一直渴望著的自由,似乎也失去了原本的美好意義。
“……不過文書一類的工作,大概還是沒問題的。”
“先生,您能把一句話一次性說完麼?”
這種先抑後揚的說話方式確實很藝術,但是……真的很考驗人的心理承受力……
“啊啊,接下來的話,我的確是打算一次性說完。”
不等我的大腦運轉完畢,阿諾德忽然俯身向前湊近我的麵孔,一手輕輕托起我的後腦。
瞬間拉近的距離,使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噴在我麵頰上的溫暖呼吸。甚至還來不及分析現狀,我就覺得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發燙。
“還記得調任那天你在教堂說的話麼?我那天,原本想說和你一樣的話。”
……欸欸??!
可是,那天的話,他明明……
我的腦子瞬間轟然炸成了一鍋粥。
“……您、您都聽見了?!可是您……”
“我的確是外出兜了一圈,正好回到大廳聽見了最關鍵的部分呢。”
上帝啊,這就是所謂的“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麼……
我……我還能說什麼……
“那麼,您那天是想找我說什麼……?”
“……難道我說的不夠清楚麼?和你一樣的話。”
“可是我說了很多話,您指哪一句……”
不等阿諾德回話,門外便清晰地傳來了G憋笑和砸牆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阿諾德似乎想要衝出門去揪住G的領子和他打個你死我活,但下一秒他就恢複了冷峻的神情,定定地凝視著我的眼睛。
“……你是故意逼我說麼?”
“逼您……?您借我個膽,我就敢做這種事。”
“……”
他緊咬著下唇糾結了好久,終於鬆開牙齒,一字一頓地慢慢開口說道。
“你……有沒有考慮過,和我在一起試試?”
…………
上帝作證。
時間就是在那一刻靜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