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佳苒搞不懂,怎麼次次狼狽,次次都撞見謝琮月。
炎炎烈日把她烤成熟透的番薯,一捏就要爛掉,防曬霜在這種大太陽底下是不管用的,更何況她買的也不是高級貨,被汗水暈開,斑駁成花,哭過的眼睛腫起來,不漂亮了。
反觀麵前的男人,悠閒地坐在千萬豪車後座,司機管家二十四小時聽他差遣,永遠被“中環溫度”環繞,所以三十五度的大夏天裡都能矜貴從容地穿著西裝三件套,紐扣係到最頂那顆,一絲不苟。
他今天的西裝顏色是一種淺淺的灰色格紋,夏日炎炎下越顯得他氣質清霽,溫雅貴重。
秦佳苒抹了一把臉,退後兩步,又乖怯又警惕,幾秒鐘過後,她小聲問好,乖極了:“謝先生。”
上一次交鋒過後,她對他的畏懼增了好幾個度,他根本不是表麵上那麼溫雅如玉,他的強勢傲慢都藏在骨子裡,比那些威勢外露的人更可怕。
謝琮月假裝沒看出來她從數日前的膽大包天轉變為此時的畏畏縮縮,從儲物格裡拿出一包濕紙巾,遞出窗口,“擦汗。”
他嗓音低沉有磁性,修長的手指紆尊降貴地捏著那一包紙巾,沒有了車頂的遮擋,曝曬在太陽下,透出玉一樣溫潤的質感,勁瘦的腕上沒有帶腕表,還是那串色澤濃鬱的珊瑚手串,繞三圈。
男人不說擦眼淚,隻說擦汗,自然是他刻在骨子裡的紳士風度——
他不會冒然戳穿一位女孩在哭。
秦佳苒的心臟蠕動了幾下,一顆眼淚掛在腮幫子上,猶豫要不要接,對方倒也不催促,就一直維持著遞過來的姿勢,手在陽光下烤著。
“謝謝謝先生。”秦佳苒小聲道謝,上前一步接過濕紙巾。
何必不識抬舉惹他不快。
謝琮月勾唇,因為她話裡有三個連在一起的謝字,聽著真是笨拙。
他維持唇角的笑意,慢條斯理邀請第二次:“要上車嗎,秦小姐。”
這大熱天裡,車窗一打下來,暑氣就凶猛往車內擠,冷氣四處逃逸,舒適的溫度顯然被破壞,可車內的男人隻是耐心地等她。
秦佳苒抓著手中的濕紙巾,明顯有些緊張,他是在邀請她嗎,這是不是說明他對她還是有些興趣?也許她還能搏一搏,可.....
她又想到那天在花房時他的冷淡。
這簡直就是一劑鎮定藥,讓她所有的小心思都偃旗息鼓。
算了,他不是能惹的,整個秦家都惹不起他,她一個無權無勢揾食都難的私生女還是老實本分為上策,彆又無故惹他嫌。再者,若是被秦佳彤知道她坐上謝琮月的車,還不知要怎麼拿她出氣。
惹不起,躲得起。
“不麻煩謝先生了,我走幾步就能到,不遠的。”秦佳苒捏著裙擺,手心出了汗。
“不覺得曬?”謝琮月看見她滿頭的汗,發紅的臉。
“我塗了防曬霜....”秦佳苒確實曬得有些缺氧,頓了下,又蹩腳地補充說:“我主要是想出出汗,最近在減肥。”
謝琮月掃過她穠纖合度的身體,唇角輕輕抬起:“秦小姐的減肥方法....”
“值得欽佩。”
秦佳苒:“........”
男人矜淡的黑眸深不可測,下頜微微一點,“還有事,就先告辭。”
話落,車窗緩緩勻速上升,宛如一道天塹隔絕彼此。勞斯萊斯啟動,徐徐往前開。
秦佳苒舒口氣,熱到沒心力多想,拆開沒有任何logo的濕紙巾包裝,淡淡的鬆木香氣彌漫開來,抽一張擦臉,防曬霜被汗水暈開了大半,擦完一看,紙巾果然臟了。
好醜呃——
剛剛在謝琮月麵前的樣子一定醜到沒眼看,心情頓時翻江倒海,她像個小女孩,泄憤地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揚起好大的灰塵。
她心煩意亂,喪著一張發熱的臉,兩手擋在頭頂,偃旗息鼓地走了小段路,沒想到又看見那本該開遠的勞斯萊斯,就停在拐角的一株大芭蕉之下。
秦佳苒腳步一頓。
下一秒,那車副駕駛打開,走下來一位和藹可親的中年男人,是上次在石澳彆墅接待她們的管家,秦佳苒記得大家都管他叫瑞叔。
瑞叔手裡拿著一把黑傘,笑容可掬地朝她走來。
“秦小姐,減肥是重要,但這日頭太毒,紫外線傷皮膚,女孩子不經曬的。少爺讓我把傘給您,雖是雨傘,也好過沒有遮擋。”
他雖然是一個管家,但不論說話還是舉止都隨著主人家的優雅,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秦佳苒怔忡地望著這把傘,越發猜不透那位的心思,一時又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她的確需要一把傘。
雨傘也好,防曬傘也好,在這炎炎夏日給她一點保護就行。
她最終接過,禮貌道謝,瑞叔紳士地說不用謝,欠身,轉身離去。
這傘想來是很昂貴的,撐開時流暢地發出一聲“砰”,傘布飽滿緊繃。把手處還帶著車內的涼氣,金屬材質,被雕成一隻小鹿頭的形狀,抓在手裡,冰冰涼涼。
黑傘把她籠罩在陰影之下,擋去了發白的日光,她靜靜佇立,目送那台勞斯萊斯徹底遠去,拐個彎,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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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車上,瑞叔吹了好一會空調才找回半條老命,下車幾分鐘而已,他就熱得夠嗆了,也不知道這秦小姐是如何受得了。
“這位秦小姐還蠻漂亮的,性格也不錯。”
車內安安靜靜,謝琮月正閉目養神,瑞叔忽然來了這麼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