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起的賊早,打扮的樸素不說,還朝客棧的灶房借了個菜籃子,裡頭滿滿裝了蘿卜芹菜大蒜瓣,對鏡照了半天,又搞了塊藍布頭巾包上,越看越美,專業斃了。
於是挎著菜籃子在樓上走道裡踱過來踱過去,大清早的,店裡的客人還少,隻有小二在樓下忙活,時不時瞥我一眼,嘴裡也不知嘀咕啥,然後繼續抹桌子。
好不容易等到包大人的房門開了,我激動地一頭迎過去,包大人嚇了一跳,發出了一聲類似驚叫但是驚叫的很有體麵很有氣質的聲音。
幾乎是在包大人發聲的同時,隔壁的房門刷的破開,展昭身穿白色裡衣,倒提巨闕,瞬間擋到了包大人麵前,透過他的房門往裡看,被子正拖在地上。
難道是以為大人有難,瞬間就從被窩裡彈出來了?我腦中閃現出以下一組鏡頭:展大人正在海棠春睡,呼吸淺淺,平日裡稍嫌堅毅的麵部線條出奇柔和,上回我沒能數清根數的睫毛輕輕顫動……咽口水……然後,突然,第六感急速召喚他:大人有危險!
於是不及細想,不及睜眼,這麼多年江湖廟堂累積的經驗使然,抓起枕邊巨闕,宛如人家大炮發射,嗖的一聲,破門而出,在刺客用蘿卜芹菜襲擊包大人之前,趕到了!
我這頭還沉浸在嘖嘖讚歎的遐想之中,包大人那邊氣的胡子一翹一翹的:“沙……冬兒,一大早的,你……你……意欲何為?”
“不意欲何為啊,”我不解,“老爺,你忘了今天要做什麼了?”
危機解除,展昭歎了口氣,慢吞吞回房撿被子,剩下包大人在這邊質問我:“老爺我知道今天雄飛和先生要去城隍廟打聽消息,但老爺不記得叫你上街賣蘿卜。”
我湊近包大人,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大人,我這不是賣菜,我是要掩護展護衛和公孫先生。”
包大人臉上肌肉直抽抽:“展護衛和公孫先生去打聽個消息而已,要你掩護?”
看看,這些上層領導,一點也不知道地下工作的危險性和隱蔽性,我也懶得跟包大人解釋了:“大人,我有經驗,聽我的,準沒錯。”
包大人思考了一下,估計他是覺得留我在客棧裡在他麵前晃來晃去讓他崩潰還不如打發我出去賣菜,因此他很快拍板:“那你去。”
於是分工臨時改為:我、展護衛和公孫先生去城隍廟打聽消息,張龍陪在包大人身邊,至於楊打漁,也不知張龍忽悠了他些什麼,總之是照常打漁去了,說是晚上再來。
早膳過後,各自行動,這天正趕上慶州的集會,街上人很多,推來搡去,很容易走散了,我挎著菜籃子緊緊跟在展昭和公孫先生身後五六步遠的地方,目光炯炯,一下也不敢鬆懈,連有人要朝我買蘿卜我都沒空搭理。
正當我精神高度緊張時,展昭和公孫先生說了句什麼,然後避到路邊,衝我照了照手:“賣菜的。”
這麼快就入戲了,考驗真是無處不在啊。我激動地迎過去:“兩位,買點菜吧,新鮮的很。”
展昭伸手將前襟旁撩,半蹲下身子看似隨意的翻檢籃中的芹菜蘿卜,韌長手指被青色菜葉紅紅蘿卜纓子襯著,分外好看,我不由一陣唏噓:話說我國美食文化源遠流長,很多菜品都用美人冠名,比如西施舌啊貴妃雞啊昭君鴨啊貂蟬豆腐啊,其實以展大人的條件,完全也可以位列其中的,康熙喜歡給菜起名字,嫌臭豆腐不好聽,賜名“青方”,蝦油小菜不好聽,改名“什錦小菜”,雞爪不好聽,改叫“鳳爪”,那是他不認識展昭,如果認識展昭的話,就不用改叫鳳爪了,改叫開封南俠爪……
呃,開封南俠爪……算了,展護衛還是不要入菜了……
展昭忽然壓低了聲音:“沙姑娘。”
“嗯?”我被拉回現實中來。
“你不要跟的這麼緊,”展昭眸中掠過一絲無可奈何,“你這樣跟著,大家還以為我跟公孫先生買了你的菜沒給錢。”
“但是……”
展昭打斷我:“不要但是了,你四處隨意晃晃,大家在城隍廟見就是了。”
啥,讓我自己去城隍廟?就這麼置我的安危於不顧?我一如瓜似玉的妙齡女子,思想如此深邃氣質如此卓爾不群,萬一被人調戲了或者被人搶親了,誰來負這個責任?
展昭顯然不準備來負這個責任,他很是輕鬆地起身,和公孫先生互遞了個眼神,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人流如水,看二人若隱若現的背影,我怒從中來,大喝道:“看了這麼久都不買,沒錢就彆亂翻我的菜!”
展昭的身子晃了一下,然後,一切如常。
人家話都說到這地步了,再加上我生具凜凜傲骨,無論如何,咱都不能亦步亦趨跟上去了。
隻好另辟蹊徑,一路打聽著去城隍廟,有些人的官話尚可入耳,有些人的方言簡直可怕,我聽得一頭霧水,走了許多彎路,最後雖然如願來到城隍廟,但是到的是城隍廟的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