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身慈悲的準提聖人念了一句佛號,一如封神之戰時,無聲地擋在了通天麵前。
通天止住了腳步,抬眼瞥他,眸光冷淡。
準提專注地看著眼前的紅衣聖人,唇邊輕輕一歎,又揚起一個笑容:“不知通天道友來此,可是有什麼要事?若是有需要準提幫忙的,準提定然義不容辭。”
是嗎?
通天一笑:“貧道來此,確實有一事相求。”
準提頓了一頓,似是沒想到通天會接他的話。他抬起眼來,微微怔然。
通天望著他身後滿臉警惕的諸天神佛,唇邊笑意愈深,眼底卻是一派平靜之色:“此事重大,不知準提道友是否願意相助?”
聖人容顏極盛,豔麗逼人,不可直視。此時展顏一笑,愈發攝人心魄。
準提頓了一頓,仍然沒有偏開視線。
他道:“通天道友請講。”
通天含笑:“聽聞道友昔日曾得一法寶,名為十二品功德金蓮,以此鎮壓西方教中氣運,我欲借上一用,不知道友……可願割愛?”
*
昆侖大雪,數日不止。
白鶴童子立於階下,低垂著首,一心一意地注視著自己的腳尖,試圖假裝自己不存在。
他知道元始的心情恐怕有些不好,卻不曾料到竟有這般糟糕,以致於昆侖山上的氣候都受了影響。風雪寒徹,萬物蕭然,仿佛連一絲一毫的生機都不複存在。
元始靜靜地坐在案幾之前,看著窗外紛擾的大雪,又輕輕伸出了蒼白修長的手指,推開了窗扉。
霎時間,外界的風雪一道湧入,撲打在他眉間心上,令他厭倦地蹙了蹙眉。
昆侖山上的雪景,自他生來便是如此,如今覺得枯燥,也是合情合理。
案幾上放著的典籍書冊,他不知道翻閱了多少遍,對每一個字都爛熟於心,今日不想看書,也無甚大礙。
他弟弟生他的氣也是常有之事,他本就該心知肚明,一笑置之,又何必為此動怒,實在不該。
“……”
元始垂落了眼眸,冷冷淡淡的視線越過了屏風,看著站在階前的白鶴童子。
天尊忽而開口道:“他狀況如何?”
誰?
白鶴童子愣了一愣,又迅速地反應了過來:“小師叔……通天聖人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自然是風塵外物。看上去……似乎與昔日一樣。”
元始垂眸看他。
白鶴童子把頭低得更低了一些。
“小師叔……”元始琢磨著這個詞,語氣之中透著沁骨的寒意,半晌之後,竟是微微一笑,“你們仍然喚他一句師叔嗎?”
白鶴童子沉默不語。
元始也不在意他的回答,重新收回了視線。
良久之後,他方聽見白鶴童子的聲音,像是拂過夏日湖畔的一縷微風,幾不可聞:“師尊……我們當初,到底為什麼要打封神之戰呢?”
那聲音裡有藏得很深的疑惑與不解。
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他又飛快地垂下了首:“弟子冒昧,還請師尊責罰。”
元始不答。
半晌道:“你自去滄浪亭那裡思過半載。”
白鶴童子:“是。”
他起身告退,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臨走前又將大門合上。
外麵的腳步聲遠了。
元始又低下頭來,看著案幾上疊放的玉簡。他伸出手去,拿起一方空白的玉簡,又執起刻刀,深深淺淺地刻起字來。
他在送往碧遊宮的玉簡上留了一道神念。所以玉簡被燒毀的那刻,他亦有所感應。
通天大底也有所察覺,卻什麼也沒做,隻簡簡單單地將他的書信燒掉。
疏離至極,拒他於千裡之外。
真殘忍啊。
元始垂眸喟歎,眸色暗沉。
不肯見他,卻不遠萬裡去往西方……難道不過分嗎,弟,弟?
——他捏碎了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