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10日 到了港城,就……(2 / 2)

香港淪陷戀人 泰哥兒 4582 字 8個月前

今天很意外,一切順利。

小王悄悄告訴大家:“看到海中央那艘蘇聯的船嗎?”

幾人望過去,看到船上鮮紅的國旗風中飄揚,無言地述說著什麼。

“因為有它,今天岸上沒有多少人駐守,明天它走了就說不定了。”小王說這話的意思是:等港口洋船越來越少後,今天便是大家離開九龍的最後機會了。

大家都很幸運。

那個女銀行職員,當即哭出聲來。

她是回香港上班的,戰爭打響她也不能離開工作崗位,因為一家老小都靠她的工資養活,戰爭是什麼,有生活重要嗎?

女生壓抑又悲痛的哭聲回蕩在海平麵上,讓人心情沉重。

偏偏這時警報又響起來了,敵方飛機從南向北飛往九龍,似乎在轟炸英軍的前線陣地,也就是九龍以北的那塊。因為距離港口很近,炮彈、轟炸聲如雷貫耳,似乎就在身邊。

女生不敢哭了,小王也不願意再耽擱時間,趕緊找一個平緩的岸邊將大家放下來。

那兩個女銀行職員,拎起行李就跑了,高跟鞋健步如飛。

虞珂沒有走,她拉住正準備返程回去的小王,問:“你不留下嗎?”九龍,已經肉眼可見地變得危險了。

忽然被挽留是小王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搖搖頭,咧出潔白的雙排牙齒:“謝謝你啊。”

然後什麼都沒有解釋地走了。

單薄的他和舢板,組成空蕩蕩海岸線的一抹風景,頭頂上呼啦啦的敵機,厚重如同油畫般的雲層…成為虞珂對九龍的最後印象。

宋聞看她一直在看小王背影,輕輕拉過她的手腕,說:“小王家中還有腿腳不便的親人。他沒辦法離開九龍,他和九龍的生死是綁定的。”

這些話,虞珂都聽不明白。

殘疾人不是還有輪椅,又或者是擔架,為什麼一定要在九龍等死呢?

直到後來,她在九龍犧牲者名單裡再次看到小王名字的時候,才知道,宋聞說的“腿腳不便的親人”,小王家有七個。

對了,小王的名字叫做王珂。

難怪宋聞不願意當著虞珂麵,叫小王全名。

當年的虞珂年輕又天真,恐怕會純真到近乎絕情地,頂著銀行家女兒的頭銜說:“我們的名字一樣欸!”

總而言之,此刻的他們總算到達港九。

靠近灣仔的地方是一處繁華商區,小商鋪組成的街市,來來往往顧客依舊,似乎沒受到戰爭的影響。總之比起九龍大街人四下逃竄的慌亂現象,香港更讓虞珂感到安心。

他們此行目的明確,就是去淺水灣道豪宅,找虞珂的家人。

忽然想起什麼,虞珂拉住準備過馬路的宋聞,說:“剛剛那兩個銀行職員是去上班的。彙豐銀行肯定也在工作,我爸爸就在中環總行,去那兒要比去淺水灣道近。”

的確是這樣,全世界都在逃命,資本家也不會放假的。

但是有一句話宋聞沒有說,他怕虞珂覺得他在陰陽怪氣,那就是:“社畜照常繼續上班,資本家本家可不一定。”

如果真這樣說,這位資本家小姐肯定要生氣。

兩人一邊留意警報一邊往中環的方向“逆行”,期間經過報刊亭的時候,宋聞問清楚虞珂懂得幾門語言後,便買來英文和法文報紙,還有一份聊勝於無的中文報。

“截止今天,世界已有十八個國家對日宣戰,太平洋上戰場無數,香港隻不過是小之又小的存在…”念到這,虞珂停了一下,等待宋聞的點評,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蹙緊眉頭。

她隻能繼續念下去:“中國軍已武裝前往前線…”

還沒說完,警報聲乍然響起,震耳欲聾。

宋聞趕緊拉虞珂進入某棟高樓的地下層裡,陰暗處藏滿了人,全都用警惕和慎重的眼神盯緊進來的每一個人。

偶爾有浪蕩子掃視虞珂潔白的小腿,都被宋聞用殺人的目光嚇回去了。

而這一切,虞珂什麼都不知道。

她隻知道警報聲一直在響,從未消停,淒厲鈴聲和連續不斷的炮火夾雜一起,構成一闋名為戰爭的交響樂。從白天唱到晚上,令人疲憊。

明明從灣仔到中環,隻需要沿著海邊走20-25分鐘即可。

可因為這持續不斷的警報和炮火,他們被困在原地,進退不得。這種眼看著家在近處,卻不能回去的感覺太糟糕了。

人群擠在一起就會有味道,汗味體味混雜在一起呈熱浪狀衝上來,弄得虞珂淚眼婆娑,“宋聞,我…”

聲音很小,所以宋聞隻得側耳靠過來,兩人親密地貼在一起。

忽然,一聲空前巨響的炮聲,就他們不遠處炸開。

所有人都被嚇到了。

虞珂說到一半的話卡在喉嚨裡,周邊細細碎碎的聲音驟然消失,似乎全世界隻剩下兩人,隻能聽到兩人交融在一處的呼吸聲。

那是戰爭爆發以來,最近、最響的一次炮響。和之前隔得大老遠,宛如海市蜃樓的槍戰不同,這聲落彈真的是打到家門口來了。

緊閉著的木門,從縫中擠出蕭蕭風聲,如果當時有人站在外麵,恐怕早已變成碎片,連慘叫聲都發不出來。

五分鐘,一炮。

再五分鐘,又一炮。

聲聲落在這棟破爛建築更近的地方,有些感性婦女差點就要哭出聲了。外頭是大炮啊,亂七八糟的聲音都分不清究竟是在被攻擊,還是在攻擊。

宋聞拍拍虞珂,沒有追問她剛剛究竟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