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諾曼底後,理查便動身前往普瓦圖:他的行動非常迅速,幾乎是不眠不休地連夜策馬疾行,當他到達普瓦圖的城堡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信使告訴亨利二世: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奪走他的阿基坦公爵之位。
理查可以預想送出這封信後亨利二世的反應,但他並沒有因此感受到輕鬆,反而隻覺察到無儘的疲憊,回到房間裡喝著悶酒:毫無疑問地,他會暴跳如雷,而後再度冷靜,恩威並施,直到忍無可忍時兵戎相見。他從不懷疑自己有在戰場上戰勝父親的能力,但在更深沉與更無奈的內裡中,他明白自己是無法改變亨利二世的想法的,無論他獲得多少勝利,讓多少曾經效忠亨利二世的領主效忠自己,他都會始終昂著那顆可惡的頭顱,輕蔑地認為這不過是一次意外。他是一頭老獅子,他至死不會屈服。
何況他的爪子還搭在媽媽的脖子上---事實上,當亨利二世以埃莉諾作為威脅時,他是真的有一瞬間猶豫過屈服,但他很快意識到,屈從於亨利二世才是真正會令埃莉諾失望的事。矛盾不可調和,又想要得到對方手裡的權力,那就戰場上見吧。
隻是他為什麼執著於羞辱他,亨利死了,難道他不應該把曾經給亨利的寬容和疼愛都給他嗎?酒精的作用下,那些被他刻意壓製和忽略的情緒又重新翻湧上來,而沒有埃莉諾在身邊,他隻能獨自消化這些苦悶,好在阿基坦公爵的專屬城堡裡有足夠多的葡萄酒:“再給我拿一些酒過來!”
他摔掉了手邊一個酒瓶,朝房門的方向怒吼道,在他因酒醉而模糊的意識裡,他感到門外傳來一陣喧囂,而後一個纖瘦的身影拖著和她身量相比顯得太過笨重的酒瓶來到了房間中。“動作快一些!”他不耐煩地道,他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醉酒後脾氣隻會更加暴躁。
前來送酒的侍女嚇了一跳,事實上,城堡中絕大多數侍女都認為給顯然心情不佳的公爵送酒是一個苦差事,否則這個任務也不會輪到她頭上,而在年輕的公爵發怒之後,她本就不佳的心理素質更是徹底崩潰,一瓶價值不菲的葡萄酒直接打翻在地------酒香在理查的鼻尖炸開,他眯起眼,正準備嗬斥這個笨手笨腳的侍女,卻在看到她那雙美麗而慌亂的藍色眼睛時改變了主意:“過來。”
年輕女孩壓抑住心裡的恐慌,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酒放好,然後來到了理查身邊。她從未如此近地靠近一位男士,而脫去了沉重的盔甲,公爵的金紅頭發與英俊容貌更加醒目,一時間,少女的羞澀竟壓過了對領主的恐慌,這令她心跳加速:“我從沒有見過你。”打斷她思緒的是理查的聲音,“你是我母親的侍女嗎?”
“我是霍迪爾納夫人介紹進入城堡的。”她怯怯道,而在聽到她的回答後,理查的反應更加奇怪,“是啊,她怎麼會允許你進入阿基坦的宮廷?”他有些諷刺地低聲道,但顯而易見的,他並沒有表露出對這個陌生女孩的厭惡和抵觸,而是又灌了自己一瓶酒,“她不會允許的。”
猛飲下這瓶酒後,理查顯然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甚至向身邊這個不知底細的女孩透露出一些他從未向包括埃莉諾在內的所有人傾訴的隱秘心事,“她縱容我一千件事,唯獨這一件她不會讓步,嗬,愛我,他們都說著愛我,但這和他們逼迫與舍棄的行為並不衝突。”
“不要離開我。”他忽然道,帶著一身的酒氣將自己英俊的臉孔埋入這個陌生侍女溫暖的胸膛中,這個突然的舉動起初令她抗拒,但她猶豫片刻,在她看到公爵大人一反常態的哀傷與脆弱時,她仍用自己纖細的手臂環抱著年輕公爵的身體,並決意接受此後可能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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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瑪格麗特:指“幼王”亨利的妻子瑪格麗特,法王路易七世與卡斯蒂利亞的康斯坦絲之女。
(2)威廉:指“幼王”亨利與瑪格麗特之子威廉,出生的同年夭折。
(3)普瓦圖:阿基坦公國首府,此處代指阿基坦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