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 那是一副可稱猙獰的畫像。四隻小……(1 / 2)

當亨利二世退居希農城堡後,安茹父子的紛爭事實上大局已定,但似乎一日不逼得父親徹底認輸求饒,理查便一日不肯撤軍和談,這使得一些貴族們對他頗有微詞,認為理查對父親的態度過於殘酷,這於他的名聲是一種損傷,也不利於他以後的統治。

當腓力二世來找理查時,他正在寫信:“瑪蒂爾達最近身體不太好,我得快些回阿基坦見她。”他沒有抬起頭,仍然在紙上奮筆疾書,“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想要逼你父親趕緊同意和約嗎?”腓力二世問。

“不止。”理查的手停下來,他很快又補上了最後的落款,交代仆人寄給奧托後他重新坐了下來,“我從回到你身邊後就下定了決心一定要他失去一切後在絕望中死去。”

“為什麼?”腓力二世問,他是真的疑惑不解他為什麼對亨利二世有如此強烈的恨意,“因為你母親?”

“因為他曾經傷害我母親。”理查說,他目光中浮現出一種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沉痛,“他打她的耳光,在她懷孕時尋歡作樂,把她的首飾和珠寶送給他的情/婦,將他打入地獄也無法償還這些年我與母親的分離。”

埃莉諾懷孕時,在他還沒有出生,父親還因為埃莉諾拋棄他投入亨利二世的懷抱中耿耿於懷時,他們原來也不是那麼幸福。腓力二世感受到隱秘的快意,但明麵上,他還是要安慰理查:“你的母親並不在意羅莎蒙德的存在。”

“是啊,她不在意,可我在意。不論羅莎蒙德是想要彰顯她的年輕貌美,還是真的有取代母親的野心。”理查陷入了回憶,腓力二世察覺到他臉上有隱忍的痛苦,“當他帶著那個女人來到聖誕晚宴時,我站出來駁斥他不應該讓情/婦登堂入室踐踏母親的尊嚴,他嗬斥我,打我,我拿起裝飾的拐杖反抗,最後那個女人摔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難道......”腓力二世微微瞪大眼。

“對,她懷孕了,她本該有四個私生子的。”理查冰冷又殘酷地說,“我犯了弑親的罪,但我從不後悔,我恨我的父親,恨我的兄弟們,當我們的父親回過神後想要掐死我時,當他被母親攔下扇她的耳光怒吼著說她沒有管好她的兒子時,他們全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們從沒有愛過我,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他們!”

“我沒有父親,也沒有兄弟,直到遇到了你,腓力。”理查深吸口氣,“那一年聖誕節後我就跟母親回到了阿基坦,再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所以腓力,不要再勸說我和他和解了,我嘗試過原諒他,可他不值得我這樣做。”

“我不會勸說你。”腓力二世說,他起身,抱住了理查的頭,“我們明天就去希農。或者,先去曼恩,如果我們勸說成功,沒有什麼比這更能令你痛快了。”

這一瞬,他心中的情感又再一次占了上風: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他父親還在世,他在普瓦捷的湖邊看到正在彈奏裡拉琴的理查時,他也曾經渴望自己能擁有一位理查一樣的兄弟。

亨利二世這幾天經常夢到他少年時的事,1149年,他十六歲的時候。

他來到了英格蘭,又縱馬奔向北方,從蘇格蘭國王大衛一世(1)手中接過騎士的冊封,又在第二年從父親手中接過諾曼底公爵之位,他來到路易七世的宮廷,向他宣誓效忠,也就是那次行程他見到了埃莉諾,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最深愛也最痛恨的女人。

她滿麵冰霜,卻仍光彩照人,親吻她的手時他的心跳得很快,不禁抬起頭想要看清她的容貌。察覺到他的目光,埃莉諾在短暫的怔忪後露出了笑容:“祝你好運,公爵。”她說,這是整個儀式中她最鮮活快樂的時候,當她緋紅的嘴唇一上一下翕動他仿若被扼住了咽喉般無法呼吸,後來他對埃莉諾說,他那時候便想親吻她了。

她是他最初愛上的女人,他的夢中情人,此後的一年中,他反複夢見埃莉諾,並在清醒後憎恨懦弱又無能的路易怎配擁有如此美麗的王後。得知埃莉諾離婚後,他便開始計劃向她求婚,收到埃莉諾的信後他更是立刻放棄了攻打英格蘭的計劃不眠不休地狂奔到她身邊,生恐晚了一天她就成了彆人的妻子。

他們曾經那麼幸福,是以即便他們的愛情已然淡化,得知埃莉諾背叛他後他仍然那般震驚與痛苦。如若他真的死在1170年那場重病中(2),他對人世隻會有無儘的眷戀,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人生餘下的十幾年會活在如此長久的絕望中。

他夢見了死在搖籃中的威廉,夢見了在病痛中掙紮的小亨利,夢見了被馬踩在蹄下的傑弗裡,夢見了羅莎蒙德那個沒有出生的孩子,最後他的夢境定格在十歲的理查臉上。“你不許傷害我母親,不許踐踏她作為王後的尊嚴!”他嗓音粗嘎,臉色漲紅,可他還是瞪著他,眼睛亮得嚇人,“哪怕你是國王,是她的丈夫!”

他一直不喜歡理查,小時候,他認為這個兒子過分強壯固執,將來不會是個令他省心的次子,長大後,他為理查執著於挑戰他的權威耿耿於懷,不論是因為羅莎蒙德那個孩子,還是因為阿基坦,腓力和埃莉諾。他眼前又燃起了勒芒的熊熊大火,他徹底失敗了。

“陛下,陛下?”他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醒,定睛一看,竟然是威廉·馬歇爾。“你回來了。”亨利二世虛弱道,從夢中醒來後,他渾身劇痛不止,身體、心臟和四肢都不聽使喚,“我本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我發過誓要效忠您到最後一刻,您還要為我主持婚禮呢(3)。”威廉·馬歇爾試圖通過玩笑來緩和氣氛,“很抱歉,陛下,若我那日能在勒芒城外俘虜您的兒子,您的處境不會像現在一樣困窘。”

“你隻有殺死他的時間,而我沒有告訴過你你可以這樣說。”亨利二世搖搖頭,他示意威廉·馬歇爾扶他起來,喘了口氣道,“好了,我知道,他們向我發出了和談要求,扶我上馬吧。”

“您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