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似乎下雨了,傾盆雨滴打在玻璃上,蓋過了廁所的水流聲。
江頌還在洗澡,季風拿毛巾擦著半乾的頭發,懶散的癱在穆荀川床邊的沙發上,餘光瞥了瞥玩手機的那人。
又在心裡將樓下的事情複盤了整整三遍,他才終於開口。
“十二至十五人,沒法再精確了,我真沒數。”
手機屏幕一暗,穆荀川終於抬起頭,“最多?”
“肯定不超過十五人,”季風默了默,“或者十七人。”
“或者二十五人?”穆荀川冷聲替他添了一句。
季風又思忖了片刻,就看江頌從衛生間裡露出一個腦袋。
“老大,真沒這麼多,二十五人那桌子變得十米長。”
穆荀川沒做反應,淺棕色瞳仁依舊盯在季風身上。
季風被盯得渾身不自在,索性躲開他的視線,看向手裡的小鹿布偶。
他伸出手,指端在布偶眼睛周圍繞圈。
“你又不在場,我們兩個人,也不敢多逗留。”
語氣裡頗有些幽怨的意味。
“我在想……”穆荀川終於緩緩開口。
季風立刻又把頭抬起來。
如果穆荀川是老師,他一定是那個最認真、最聽話的學生。
這位老師坐在床上,腰板很直,因此比他高出不少,看過來時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他好像隻是在陳述事實,甚至沒帶多少情緒。
“把你留在隊裡有什麼用?”
季風:“……”
過了三十秒,他將塔羅牌從兜裡拿出來,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放。
“明天一定練,到時候每個人的老底都能給你算出來,”目光堅定的不像是在說假話。
穆荀川看著他那副認真的樣子,突然笑了一聲。
像是看什麼滑稽小醜。
江頌卻很捧場,雖然人還窩在衛生間裡,接話卻很積極。
“那你明天會了以後,要不先給我算算桃花運,我都單身十八年了……”
回答他的卻是穆荀川的聲音。
“趕緊出來,”他語氣冷冰冰的,像是等得不耐煩了。
“老大你急什麼,你現在就像我高中時候的班主任。”
大概是因為看不到穆荀川的臉,江頌說話也開始大膽,但身體卻還算誠實,乖乖從衛生間出來,又拉開衣櫃找著什麼東西。
“養生專家說了,人不能經常生氣,不然會禿頭,還會更年期……嘶,難道就找不到一條皮帶?”
他邊說邊又翻找了一會兒,終於認命地從衣櫃最下麵翻出一條綠色條紋的運動褲,在鏡子麵前比了比,很滿意的穿上,才挨著季風坐下來。
穆荀川低頭擺弄著手機,手指幾乎要將屏幕戳出一個窟窿,趕在江頌下一次開口之前將屏幕捏死,“啪”地一聲拍到床頭櫃上。
“開會。”
江頌一下子抿緊了嘴,將還沒吐槽完的話都吞進肚子裡。
季風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大氣不敢出。
說是開會,其實也就是給季風介紹一下塔裡的狀況而已,由於江頌比他早死一天,所以塔中規則基本都明白,因此與其說是開會,不如說是針對季風的一對一教學。
從這點來看,其實這個穆荀川還是不錯的,如果脾氣能再好一點的話……
但……
知足常樂,況且哪有什麼十全十美的人。
季風這麼安慰自己。
“鹿溪塔有八層,由易到難,各層之間無法跳躍,也就是說不論是從八層闖到一層,還是從一層回到八層,都要逐層通過。”
穆荀川介紹規則的時候,臉上的戾氣沒有那麼重,棱角也柔和一些。
季風認真看著他,大著膽子問道,“下去了還能上來?”
“當然能啊!”
說話的是江頌,話癆總是憋不住話,他先穆荀川一步解釋起來。
“隻有回到塔頂才能招新人入隊,所以如果有隊伍出現意外情況的話,可以回到塔頂中樞室,重新招人,不過每隊隻能限製一個人上來,而這個人通常是隊長。”
“一個人上來?”季風皺了皺眉。
他到現在還沒見識過各層的難度,不過想想也知道,一個人通關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是啊,挺考驗人的,其餘隊員呢,就會在當前層次進入停滯期,也就是係統休眠,等隊長帶領新隊員回來之後,再從停滯期裡喚醒,繼續下一層關卡。”
季風於是又問,“是預感到下層場景會通不過,所以提前回來招新?”
江頌點頭,“聽白鹿說,有這種情況,不過還有另外一種情況,我之前也說過,白鹿規定了隊伍的人數上限,卻沒有規定下限,但是鹿溪塔一層卻規定,進入場景時的隊伍人數不能少於四人,所以人數不夠的隊伍就必須再回來招人。”
季風聽得很認真,“那不是要從二層在闖到八層?”
“是啊,隊長可真難,”江頌歎了一聲,轉頭朝穆荀川問道,“老大,我們隊屬於哪一種?”
負責教學的穆荀川被江頌搶了活兒,無所事事的摸起手機上下滑動,聽江頌問話,才將眸子抬了抬。
“都有吧,”他說,“人不夠,實力也不夠。”
一句話傷了在場所有人,江頌滿臉頹喪,臉上的表情幾乎能稱得上恨鐵不成鋼,“那你怎麼隻招兩個人啊?”
平心而論,他不覺得自己是闖塔小能手,至於季風……
就更指望不上了。
費勁回來一趟,結果就招兩個菜鳥,江頌想不明白穆荀川到底是圖他倆點什麼。
穆荀川卻答得很誠實,“兩個人就夠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