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片靜寂,所有聲音仿佛瞬間消失了。
或許是有人點餐,可那樣的話,黑夜降臨,沒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
不管什麼原因,這都不是個好現象。
季風他摸索著撿起一張牌,去捏懷裡的鹿角。
掌心滲出冷汗,他強迫自己冷靜一點,靜下心思索著從黑暗中摸索出門的可能性。
在突然全盲的情況下,就算是處在熟悉的地方,也不可能穩穩當當的走出一條正確的路,何況是在陌生的地方。
所以靠自己順利出門的可能性幾乎為0,更何況門外還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娃娃池。
鹿角被捏折,季風又摸索著觸碰到小鹿玩偶的眼球,最終決定賭一把。
他將嗓音放低,用呢喃般的語氣說道。
“穆荀川,我好像看不見了。”
也不知道這天殺的玩偶到底管不管用,但至少能夠幫他證明一件事。
如果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說明現在還是白日的安全期,那他無論怎麼說、說什麼都沒有任何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哪怕穆荀川聽不到呼喚,他也可以安下心一點點摸索出去。
可如果不是眼睛的問題……
一陣風擦著季風耳邊吹過,不像窗外吹進來的,更像是有什麼東西快速跑過,帶起的一陣細小微風。
季風屏息凝神,靜靜地蹲在那裡,謹慎著沒有動彈。
那東西來自四麵八方,囚籠般很快將他包裹著圍住。
如果植物生長有聲音,大概就是這樣一種聲響。
“滴答——”
像是打翻了墨水,濃黑的墨滴在空蕩蕩的房間裡。
季風猶豫了一下,在水滴聲中撿起一張牌。
“滴答——”
水聲越來越清晰,最後一聲落下時,季風掌心突然一涼,指腹摩挲著牌麵,帶起一陣鐵鏽氣味的粘稠液體。
他下意思地抬頭去看,不知何處的微光將玻璃照亮了一瞬,閃出滿目的紅。
他抓住這一瞬間的光亮看清了書房裡的情況。
是玫瑰,滿屋的荊棘織成了籠,將所有的出口牢牢封死,而他麵前正在滴血的,是從屋頂蜿蜒著垂落下來的一朵巨大玫瑰。
像是在看野獸的咽喉,血腥氣味撲麵而來,帶著一股花香與腥臭。
聞多了有點惡心,甚至忍不住想吐。
但季風現在有點餓了。
因此聯想到野獸內臟的時候,他非但沒覺得惡心,肚子甚至咕咕叫了一聲。
季風:……
也不知是不是這一聲太過挑釁了,那些原本寂靜的植物突然躁動,玫瑰張開血盆大口,對準季風的腦袋,毒蛇般撲咬上來。
屋子依然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季風隻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玫瑰觸碰到他頭發的瞬間起身,慣性使他後退了幾步,腳下一絆,跌坐在身後的凳子上。
所幸沒有受傷,那支玫瑰沒抓到目標,整個花苞砸向地麵,爆出滿屋染血的玫瑰花瓣。
四方風聲不止,沒有隨著玫瑰受創而停止攻擊,季風剛想起身,手腕處卻陡然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玫瑰藤曼鎖住了他的手腕,玫瑰刺埋進肉裡,將他牢牢捆在凳子把手上。
血腥氣又開始湧動,另一朵玫瑰從屋頂垂下來,蛇吐須般繞著他聞了一圈。
季風忍痛奮力掙紮,他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可綁在手上的藤曼卻半點斷裂的跡象都沒有,反而麵前的玫瑰被惹怒,花苞大開,凶狠的撲向他的臉。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生死一瞬間,他腦子裡閃過的居然是撲克碎酒瓶。
而他那隻尚且能夠活動的手裡,剛好握著一張卡牌。
血腥氣撲過來的瞬間,他估量著二者的距離,幾乎是下意識地奮力一擲。
卡牌破空飛出,沒有技巧,全是求生的渴望。
事實證明,在麵臨生死關頭的時候,人的潛力總是無窮的。
血氣刹那間消散,甚至房間裡微微透進了一絲光亮。
成功了?
季風瞳孔縮小,借著那點光芒去看屋子裡的情形。
滿目鮮血和玫瑰花瓣,剛剛那支巨大花苞被他一擊斬斷了花莖,死氣沉沉的落在地上,不斷流出暗紅色的血。
而那張被他擲出的牌,卻好像沒有就此減速。
季風的目光從玫瑰身上挪開,朝光線投進來的方向望去。
那是被條條荊棘封鎖住的書房大門,密不透光的荊棘牆上被穿透了一條縫,那道微弱的光就是從那條縫隙裡穿透進來的。
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嘖嘖稱奇。
撲克碎酒瓶、碎玫瑰、碎藤曼……前景光明,簡直不可限量。
可惜這點喜悅持續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那道光束慢慢變大,而後一變二、二變三,一道道光束爭先恐後的從門外世界鑽進來,照亮了狼籍不堪的玫瑰籠。
季風的手臂還被藤曼牢牢鎖著,他不得不微微彎著腰,死死盯著光束的來處。
玫瑰荊棘蠕動著散開,整個書房都被照亮,沒了白日時候的樣子,玫瑰藤錯亂交織,一條條刺藤從房頂蜿蜒向下,滿目鮮血淋漓。
而那扇被撞得殘破不堪的門框下麵,背光站著一個瘦弱嬌小的身影,雙手垂在身側,懷裡紅色的兔子玩偶不知去了哪裡。
是小念……
她一身黑色裙子,領口係著一個粉色的蝴蝶結,黑亮亮的皮鞋踏著碎光走進書房裡。
書房沒什麼遮擋,她走進來的第一眼就落到季風身上。
沒有眼白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不滿意季風的樣子,她輕輕抬手,藤曼再次纏繞上來,來勢洶洶,將季風的整個人捆坐在凳子上。
壞消息是,淪為刀下魚肉,身上一無所有,半點翻身的機會都沒了。
好消息是,這次捆上來的藤曼上沒有帶尖刺,甚至連手腕上的那處都將刺縮了回去。
至少死前能少受點皮肉之苦,季風樂觀的想。
小皮鞋的聲音未停,小念一直走到季風身邊,才站住腳步。
她歪了歪腦袋,舉起手裡那張染血的塔羅牌。
牌麵正好對著季風,上麵畫著兩個裸體的人。
“THE LOVERS. ”
小念輕輕開口,聲音卻比先前少了一點甜味。
“帕裡斯在財富、智慧與無邊的權力之間,選擇了他最心愛的女子。”
她看向被五花大綁的季風。
“大哥哥,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季風眼皮一跳。
他一定選財富,權力太束縛,智慧太勞苦。
愛人……
愛人算個屁,他隻想當一個富裕的白癡。
但是……
他想起不知從哪看來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