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褪去陳先生的偽裝後,那些娃娃會不會再次朝屋裡的人發起攻擊。
還沒猶豫出結果,腳下堆積成山的娃娃卻突然鬆動了一下。
大半娃娃好像又找到了新的目標,尖叫著跑回娃娃池裡,陳先生循著娃娃爬動的方向,也朝娃娃池看了一眼。
池子深處不知從哪裡爬出了一個人。
那人的皮膚青白泛著紫斑,脖子上鎖著一道長長的粉色夾子,因為這個夾子的原因,他沒法從池子裡爬出來,隻能嘶吼著朝走廊上的陳先生抬起頭。
那張臉瞬間被鋪天蓋地的娃娃淹沒,可陳先生卻還是一眼將他認了出來。
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那是一樓牆上鎖著的娃娃。
那才是真正的陳先生。
沒了大半娃娃的阻攔,他離開的動作利索了很多,他原本想先去樓下看個究竟,將真正的陳先生給揪出來,可腳步剛剛抬起,卻猛地踉蹌了一下。
不屬於自己的記憶鋪天蓋地撞進腦海,連同眼前的現實都變得忽暗忽明。
穆荀川有些狼狽地卸下陳先生的偽裝,他下意識地朝樓上抬起頭,從一片混沌中辨認出唯一亮著燈光的地方,邁著顫巍巍的步子一步步靠近。
*
季風大腦空白了一路,拉著恐怖奶奶一口氣躥到四樓,氣喘籲籲的開門。
恐怖奶奶半口氣也沒喘,後麵拉著的女人卻滔滔不絕,“陳老太,陳老太仔細著腿腳!!”
房門開了又合,將兩人拉進來的瞬間,季風才後知後覺的渾身抖了一下,甩開那隻乾癟的手,遠遠的躲在一邊。
陳老太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搖搖欲墜的站在那裡,嘴巴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說些什麼,臉上卻是一副呆滯的樣子。
活像是一個沒有意識的提線木偶。
反倒是跟在她身後的女人滿臉閃著興奮的光,她進門後就沒去瞧過陳老太,反倒蹦跳著朝季風撲過來,在他躲開的刹那間抓住了他的手。
“我有法子了!”
她那張青白浮腫的臉因為興奮顯得格外扭曲,嘴巴長得很大,眼睛也外凸著,像是剛剛從水裡撈出來。
瘦弱的胳膊也不知用了多少力氣,竟讓季風一時掙脫不開。
因此他不得不將頭瞥過來,匆匆打量了那人一眼。
隻一眼就直犯惡心,季風忍不住彎腰乾嘔了一陣。
幸虧已經午夜,該消化的都消化完了,不然他這頓珍貴的晚飯算是白吃了。
難怪以這麼怪異的方式走路,他竟一直沒有發現,這人身上就隻有一條腿!
另一條隻剩了一寸血肉模糊的大腿,骨頭上還粘著不知從哪兒帶過來的草類植物。
穆荀川出去了得有半小時了吧,還不回來?
跟自己無痛得來的女兒聊嗨了嗎?
他忍著惡心,又把那隻手使勁一抽。
終於從那怪人手裡抽了出來。
卻見那人臉上更加興奮,“季夫人害喜這麼厲害,想來這胎指定是男孩兒啊!”
誰害喜了?
季風齜牙咧嘴看著她,越看越覺得那副穿著打扮像穆荀川第一天挑出來的瘸腿娃娃。
他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道,“你是米蘭?”
那人立刻做了個拍大腿的動作,“啪嗒”掉下來一塊血肉,好在沒再往前走。
“可不就是我,您貴人多忘事,怎麼把我也忘了?”
季風乾巴巴一笑。
好在米蘭也沒多計較,反倒眯起眼睛,聲音驟然小了幾個度,神秘兮兮的。
“不過總還是要保險一點,我跟你說啊,這事兒成了!”
什麼事兒也不知道的季風隻能硬著頭皮又笑了兩聲,“真成了?”
“我也沒成想能有這麼順,”她說著往門外望了望,“今天怎麼不見陳先生,我還想著等他來一塊說。”
季風自然也十分樂意等他回來,可惜頭還來得及點,就又聽米蘭急匆匆添了一句。
“不過我實在高興,就先給您看一眼。”
季風喉嚨裡的“不必”還沒說出口,就看米蘭手疾眼快,已經從身上掏出一個手機大小的瓶子,拿在手裡晃了晃,然後打開舉到季風麵前。
季風稍微伸了一下頭。
晃沒聲,看是空,什麼也沒有。
“這可是個寶貝,叫凝子丹,”她抱著金子似的將罐子蓋緊,又死死護在手裡,“給她吃八十一天,等到懷胎七八月的時候,喝下她的三碗血,準能招男兒。”
她說完又開始吞了鴨子似的笑,像是做了天大的好事。
“還有,那層皮也是個好東西,把她做成布娃娃,放在床下麵,能嚇退女娃,等將來有了男娃,放在男娃枕頭底下,還能辟邪賑災,保佑兒子歲歲平安呢!”
季風臉上的表情由嫌棄慢慢變得凝重,聽到“平安”兩個字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你在說什麼?”
米蘭卻一副不解的樣子,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季夫人,你不會是嫌價錢貴吧?咱們可是早就談攏了的。”
季風又問了一句,“你說的她,指的是誰?”
其實他心裡大概有了答案。
可猜到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還能有誰?你們把小念養得細皮嫩肉的,可不就在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