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人數旗鼓相當,彼此勢均力敵,一場械鬥難以避免。
負責城防的下大夫急匆匆趕來,麵對肅殺氣氛,一時間焦頭爛額。
“如何是好!”
他不知該如何勸說,也沒有辦法阻攔,隻能眼睜睜看著雙方迎頭碰撞,拉車的駿馬發出嘶鳴,砰地一聲,在道路上膨開大片血霧。
戰馬正麵強撼,衝擊力堪比驚濤拍岸。
駕車的馬奴同時鬆開韁繩,徒手抓向對麵之人。
交錯而過時,兩臂相搏,重拳狠擊,鈍響聲不絕於耳。終究是陶氏馬奴更勝一籌,抓住對手的胳膊,強行將其拽下馬車,狠狠甩在地上。
馬車飛速前行,受傷的戰馬失去控製,根本無法停住。
落地瞬間,馬奴抱頭向路旁翻滾,希望避開堅硬的馬蹄和滾動的車輪。
眼看要脫離險境,身上忽然遭受重擊。
他驚愕地抬起頭,就見幾名婦人手持木杆抽在他身上,一人抬腳踹過來,又將他踹向車輪。
“敢鞭我子,去死!”
馬奴猝不及防倒在地上,緊接著被車輪壓過,前胸骨頭折斷,口中湧出鮮血。他甚至沒能發出慘叫,就在車輪下停止呼吸。
“廢物。”
小奴推開車門,靈巧的坐上車轅,代替馬奴操控馬車,驅使戰馬調頭,避免撞向土牆。
兩族私兵已戰在一處。
箭雨覆蓋街道,部分落向人群,帶起一片血光。
有狐氏私兵射出一輪箭矢,立即將弓背在身後,抄起掛在腰間的銅錘,和陶氏私兵正麵交鋒。
陶氏私兵各個虎背熊腰,手臂和大腿尤為粗壯,肌肉隆起堪比岩石。雙手揮舞長刀,每一次劈下都會帶起勁風。
雙方都未留手,眨眼時間已倒下數人。
氏族械鬥時有發生,國人不想被卷入,或是退回屋舍緊閉門窗,或是藏身相連的小巷等到衝突結束。
“誰能贏?”
“不清楚。”
“很快會有援手。”
議論聲藏於黑暗,火光下隻餘廝殺。
雙方殺紅了眼,誰也不肯後退。
陶廉和有狐顯各自放出響箭,不多時,道路兩端傳來車輪聲和踏步聲,更多車輛和私兵闖入眼簾。
衝突規模一旦擴大,恐將難以收拾。
下大夫急得火燒眉毛,眼見聚集的私兵超過五百人,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主簿連忙攙扶住他,狠掐他的人中。
“您可不能出事!”
若是上官昏倒,責任就要壓在他身上。主簿自認身單力薄,實在扛不住。
千鈞一發之際,陶氏和有狐氏家主派人前來,及時阻攔家中子侄,沒有使衝突進一步惡化。
“郎君,晉陽來信,家主召您速歸。”陶氏來人年過而立,長袍木簪,氣質儒雅,是家主身邊的門客。
陶廉心有不甘,到底遵從父命,下令私兵撤回,調頭返回府邸。
有狐顯也是一樣。他同樣接到消息,有要事相商,父親召他速歸。
衝突告一段落,兩支隊伍如潮水分開。
受傷的私兵被帶走,死去的馬奴孤零零躺在血泊裡。有狐氏不予理會,國人也不屑為他收屍,最終是主簿命人取草席將他卷起來,交給奴隸運出城外。
國人陸續走出巷道,打著火把各自還家。
火光逐漸遠去,徒留鮮血乾涸在石磚上,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良久不散。
夜色漸濃,萬籟俱寂。
天空忽有烏雲聚集,閃電爬過,雷聲炸響,暴雨驟然降臨。
距離肅州城數十裡,一支隊伍在雨中穿行。
騎士身著皮甲背負雙矛,胯-下戰馬風馳電掣,疾行時踏出雜亂的蹄印,飛濺起大片泥漿。
一輛馬車行在隊伍中,車前馬奴揮動韁繩,雨水滑過強壯的脊背,刺在肩後的圖騰愈發鮮明。
林珩坐在車內,抬手推開車窗。
一道閃電落向河畔,電光爆閃,短暫驅散黑暗,照亮奔騰的河水。
林珩探出手,接住冰冷的雨滴,忽然綻放笑顏。
“父君,我回來了。”
肅州城內,王宮深處,晉侯被雷聲驚醒。
推開身側的美人,他披衣坐起身,望向映在屏風上的燈影,錯覺有凶獸迎麵撲來,心驟然狂跳,頓覺驚悸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