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娘因是自己去選的人,雖然隻是應急的短工,仍然將該說的說了:“低頭,彆四處看!大娘子最恨人不守規矩了!”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母女倆都記下了。趙大娘滿意於她們的識相,將她們帶去見知府的大娘子,囑咐了最後一句:“短工哪值得大娘子親自理會的?也就是大娘子看家裡看得嚴,才會撥空見你們一見。你們長得白淨,可要安守本份。”
到了後院正房,趙大娘先去通報,然後才是叫她們進去。
趁她進去時,祝三對張仙姑說:“娘,這兒是府衙,黃先生他們見過咱們,咱們得小心些,少說話少露頭,過兩天得空就走。”
張仙姑道:“還用你說?”
趙大娘很快就出來了,叫她們進去。母女二人從未見過樣好的房子、這樣好的陳設,於妙妙家跟這個一比都顯得寒酸局促了。趙大娘咳嗽一聲:“傻看著乾什麼?這就是大娘子了!”
祝三差點給她做個長揖,虧得是張仙姑拽了拽她的衣襟,扯她跪了下來。大娘子說:“抬起頭來。”祝三抬頭一看,這大娘子插金戴銀,五官也端正,隻是帶點焦慮的狠相,有點像於妙妙當時的樣子了。
看清母女二人的長相後,大娘子的臉拉得更長了,剜了趙大娘一眼。趙大娘湊上前說:“咱家的傭人,也不能太上不了台麵不是?要她們做什麼,還不是大娘子一句話?我安排她們去灶下幫忙,您看?”
大娘子點點頭,笑得很淺:“也好,叫什麼?”
張仙姑脫口而出:“我們是於家的。”
大娘子道:“去吧。”
趙大娘又領了母女二人去廚下,邊走邊說:“告訴你們,因上頭有人病了,又撥了一個去照顧她,這才缺了兩個人,等她好了,依舊是要回來的,你們要是伺候得好,大娘子開恩就能留下來,要是乾得不好就要退出去啦。廚下除了廚娘就隻有你們兩個了,你們聽她的。”
廚娘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也是母女,穿得不比張仙姑母女差,還能戴上金簪銀鐲,看得張仙姑心中驚歎。趙大娘管廚娘裡的母親叫徐大娘,女兒叫大姐兒:“她們兩個是新來的短工,也是娘兒倆,是於家的。”
大姐兒笑道:“您老又來難為我們了,才教好了兩個熟手,就要調到前頭去伺候。”
趙大娘也笑道:“就你牙尖嘴利的,當心說不到婆家!看人家姐兒多斯文呐!”
大姐兒道:“好,我帶斯文人去安頓。”
張仙姑看了一眼徐大娘,徐大娘笑道:“你們快去快回,快到晚飯時辰了,放下行李就要做活計了。你們穿成這樣可不成,找兩件圍裙去!”
大姐兒帶著她們到了廚房邊的一間屋子,大姐兒指著另一邊更寬敞些的屋子說:“我們住那兒這一間原是她們住的,現在她們去前麵伺候了,就搬過去了,你們住這裡。”
張仙姑看她年紀小,趁機問了點:“都要我們做什麼事?廚房就我們幾個忙不忙得過來?”之類的問題。大姐兒道:“前頭衙門裡的人不歸咱們管,你也不要打聽。咱們家裡,大官人帶著大娘子還有個小郎君在任上,家裡下人攏共十二個,算上你們倆,十四個。”
帶她們到了屋子,這屋子裡隻有沿牆根一張大床,一張桌子、一個盆架,兩條凳子。大姐兒又問:“你們沒妝匣?”
那是沒有的!
大姐兒東拚西湊,拿了自己一個舊的過來,梳子張仙姑倒是有,手巾也是有的,再拿個盆也就差不多了。最後一拍腦門兒:“還有鋪蓋。”最後給她們淘了兩套舊的。
張仙姑母女也不在乎鋪蓋新舊,看這鋪蓋還算乾淨就拿出去晾了,包袱一放,門一鎖,去廚下燒火、洗菜去了。一旦忙起來了,也就顧不上說話了。
祝三和張仙姑隻能乾些燒火之類的粗活,祝三頭一回知道,這有的人家裡吃茄子是將皮全去了的,她們家恨不得連茄子蒂都吃了。再看徐大娘母女倆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大魚刮了茸來做丸子,還摻了豬油一類。連煮飯用的都是白米。真是……於妙妙那樣的富人都吃不上這些。
知府這裡卻是平常。
四個女人要準備十幾口人的飯,其中主人家的飯食還要精致,祝三累出了一身的汗。仆人的飯要簡單得多,一飯一菜一湯,都是大鍋飯。
到了晚上,四個人湊一桌,除了仆人的份量湯飯,徐大娘又笑著從碗櫃裡拿出預留的好菜來:“來,迎一迎你們娘兒倆。”
一頓飯準備下來,徐大娘也在冷眼看著新來的,見她們手腳利落,是乾活的樣子,所以對她們也稍稍親近了一些。祝三和張仙姑都是餓狠了,吃得很快,知府家的飯極香,張仙姑讚道:“好手藝。”
徐大娘不動聲色,將碗筷往一邊挪一下,笑道:“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在這裡啊,要斯文些。”大姐兒看祝三不說話,問道:“還吃得慣麼?”祝三點點頭,大姐兒笑了。
張仙姑臉上一紅,也慢咽下了飯,小心打聽:“主人家,難伺候不?好伺候就多乾幾天,不好伺候,結三天工錢就走。”
徐大娘道:“你們在這兒,彆往前頭躥,沒什麼好不好伺候的,飯菜有我做呢。”
“哎~”
張仙姑離了於妙妙等人,女兒又不說話,她就覺得自己有義務出頭,又說:“路過這兒,覺得這街麵上的人有些怪,急吵吵的,跟有什麼事兒似的。”
大姐兒道:“還不是欽差的事兒!欽差一來,害我們缺了人手。”
張仙姑道:“官人們的事,與女人有什麼乾係?”
徐大娘罵女兒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