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仙姑問道:“怎麼逃?”
徐大娘道:“我自有辦法,哎喲,鋪蓋才值幾個錢?不要了!命要緊!彆穿顯眼的衣裳!頭發攏一攏,包起來,快!”她見張仙姑翻身又卷鋪蓋,趕緊阻止了,見祝三披頭散發,又讓祝三穿衣服。
然後跑去了灶下抽了幾根柴出來,將旁邊柴房裡生火引火用的草束點著,草束燒著了乾柴,火光頓時躥了出來!
徐大娘對看守後門的值夜人大叫:“走水了!快來人呐!”
值夜人睡眼惺忪,大驚:“快!救火!”一麵敲鑼往前麵喊人,一麵又忙著拿桶去水井取水。
徐大娘趁機拖著她們幾個開後門跑了。
上房裡亂作一團,人們忙著救火、救大娘子和知府,前衙的人也行動起來,敲著鑼,張羅著救火。四下提桶的、敲鑼的響成一片的時候,兩對母女已經貼著牆根兒溜出了府衙了。
出了府衙,連過兩條街,徐大娘子才脫力地停下腳步,靠在一麵牆下低喘:“哎喲,跑不動了,再等一會兒,城門一開,咱們就走!走得越遠越好!”張仙姑略犯愁,她問徐大娘:“就這麼跑出來,他們不追拿?”
徐大娘道:“那也等他們回過神來再說,咱們早跑遠了!下回再也不到官宦人間幫廚了!哪怕是個土財主家呢!借勢的時候覺得主人家勢大好,等到主人家的勢力要用在你的身上,你喊破了嗓子也沒人聽得到!聽到了也得裝聽不到!”
正在說話,祝三突然做了個手勢,將三人拉到角落裡,過不幾下,一串腳步聲響起,大姐兒心虛忍不住看過去,有些吃驚地說:“釧兒姐!”
豁!來人嚇了一跳,細細一分辨,這是大娘子房裡伺候的釧兒,她也抱著個包袱。五個人對望了一下,釧兒跳了過來:“你們也……”
徐大娘道:“什麼也?”
“也是逃出來的?!有人接應麼?”
徐大娘暗叫不好,低聲道:“難道你還有個小女婿接應你不成?”
釧兒一跺腳:“你老才有小女婿呢!”
“那你逃什麼?”
“哼!你們逃什麼呀?”
祝三做了個手勢,拖著張仙姑就走,大姐兒道:“你這是乾嘛?”
祝三搖搖頭,指手劃了將五人劃了一圈,兩手食指並在一起,做一個分開的手勢。
徐大娘子見狀,道:“確實,人太多了,太紮眼!那咱們分頭走!”釧兒想了一下,說:“我跟你!”
幾人都知道,此後或許是再也不見了。
祝三拖著張仙姑一路疾行,張仙姑道:“乾嘛?!”徐大娘和大姐兒還有兩個包袱卷兒,張仙姑母女連個包袱卷兒都沒有,張仙姑尋思著,怎麼也跟著徐大娘一路出城,至少蹭兩頓飯再分開。
祝三卻將她拖到了之前住過的客棧,讓她在牆邊等自己,她自己卻翻牆進去,將之前牆的包袱取出了一個背了出來。張仙姑大喜:“不錯!咱還有這手。”
此時天已發明,府衙的火勢也小了下來,回首望去,依稀看到幾縷青煙飄入空中。祝三母女混進等城門開的隊伍裡,張仙姑經驗豐富地跟著旁邊的人討論了起來:“怎麼這麼不小心的呢?火可真大呀,這下不得燒掉半座府?”以免顯得自己心虛。
旁邊的人說:“那也不用他自己出錢蓋!等著吧,今年又要加捐稅了……”
城門一開,母女二人飛一般地溜出了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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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三和張仙姑都是慣常走路的人,一口氣又奔出二、三裡地才停下來。祝三從包袱裡摸出兩個饅頭,遞了一個給張仙姑——這是從客棧廚房順的。
兩人也不講究,各塞了一個饅頭,張仙姑回望府城的方向,惆悵地說:“咱們也是儘力了,那死鬼,聽天由命吧,過一陣兒再回來,要麼一家團圓,要麼給他收屍。咱們走遠些,換個地方,娘能把你養這麼大,以後也不能叫你餓著了。”
祝三道:“不用,往前走一陣兒,咱們再折回來。”說著,解開包袱,取出一身男子衣衫來,靴帽俱全,還是“入贅”於妙妙家時於妙妙給置辦的。此時看著舊衣,已恍如隔世。
張仙姑道:“你要死!州府還在拿於家女婿、朱家兒子!”
祝三道:“我又不是扮成這樣就直接回去的,先這樣,咱們往北走一段兒,尋個大些的市鎮再換裝,再回來。”
張仙姑道:“你爹那是命,你可彆……”
祝三道:“總要試一試的。要不找個沒人認得的地方,你留在那裡……”
“不行!”
祝三道:“我不能不管娘,也不能不管爹。咱就試這一次?”
張仙姑猶豫了一下,道:“你能拿得準?”
祝三道:“試試唄,不行就再逃出來,那我也就死了心了,行不?”
張仙姑想到女兒近來行事,勉強同意了,不過她擔心大些的市鎮人多眼雜,祝三道:“人多才好,人來人往才不會管你。要是朱家村那樣的地方,來隻毛色兒不一樣的母雞都能給你揪出來!”這也是她不想呆在朱家村的原因。大地方,雖然人也有好壞,可無論好人壞人,都多,多少能找到自己的同類,騰挪的餘地就大。要是一個小地方,被人抱團排擠,嘖!
於是一對“母子”匆匆沿著大道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