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她在內,蔣西棠發現前後共有十五個姑娘被帶進了花園裡。
個個模樣清秀,身上穿著顏色鮮豔繽紛的裙子,她們麵上施了薄粉,唇上沾了胭脂,嬌俏得如同三月裡在枝頭綻放的花骨朵兒。不難看出,少女們出門之前都經過一番。
蔣西棠是裡麵唯一沒有上妝的一個,哪怕她身上也穿著豔麗衣裳,卻因為麵色蒼白,腰身纖薄如紙,整個人籠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病氣,仿佛下一刻就會抬手掩唇咳出血來。
掩不住的蒼白削了她幾分美麗,故而不少姑娘隻是麵色一凝以後,很快就放鬆下來。
漂亮又有何用,身子骨不好,病秧子一個,在這漸亂的世道裡能活多久都未曾可知,更彆說為大人生兒育女了。
所有人,包括負責招待姑娘們的安氏都認為蔣西棠毫無威脅,故而彆人也不找她交談。
蔣西棠樂得自在,她偶爾裝作病弱拿出帕子咳幾聲,借著這一動作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
這縣令是個會享受的,在自個花園裡竟還弄了個小湖,湖上架起石橋,橋中央又蓋了另一座小亭子。
亭中,似乎有人。
蔣西棠定睛一看,確認自己沒看錯,那湖上亭裡確實有人,兩個身影挺拔的男人,一人著黑衣,雙手負於身後,另一人身著青衫,身影如青鬆白楊,稍稍站在黑衣男人的身後。
主次因著這個站位,好似隨之分明了。
蔣西棠明了了。
縣令已有五旬,又是個貪圖享樂的,腰杆哪會站得那麼直。所以那兩位分彆是:安王,以及本來“選妃宴”的男主角。
兩個亭子相隔十來米,在蔣西棠借著咳嗽的舉動悄悄往那邊看時,亭中的男人也在打量不遠處的少女們。
榮長策:“懷讓,九雲縣人傑地靈,這裡的姑娘不比京城的差。可有看得上的?若是有,我讓安氏將人領過來仔細給你再瞧一瞧。”
恰在這時,有涼風拂過,景樾像是被凍著一般掩唇咳嗽,咳著咳著,他看見對麵小亭子裡那身著淺藍束腰長裙的少女也在咳。
景樾側開頭,不讓身旁人看見自己的臉上的神色。
榮長策知道景樾一向身體不好,耐心等對方緩過來後,日常關心了兩句,然後再次詢問景樾是否有合眼緣的姑娘。
榮長策本以為這個總給他一種難以捉摸的幕僚會拒絕,但讓他意外......
“殿下,穿著紅色裙子、靠近小方桌的那位,和穿著青色裙子的姑娘,以及穿淺藍色裙子、手裡拿著手帕的姑娘,能否讓縣令夫人將她們帶過來。”景樾開口了,他不僅說,還一口氣點了三個。
榮長策先是一怔,然後失笑,“難得懷讓開竅了,這有何不可。”
一直在小亭子外候著的林縣令得了話,急急忙忙讓侍女通知自己的夫人。
在少女們羨慕的注視下,蔣西棠和另外兩名少女離開了這個她們待了一盞茶時間的小亭子。
三人走在縣令夫人身後。
著紅裙的是衙門張捕頭的長女,著青裙的是九雲縣裡當鋪東家的幺女,兩人是認識的,不過因著父輩關係不怎麼好。
“苗千萍,你頭上的簪子歪了。”
紅裙少女聞言連忙抬手,但摸了好一通,都未感覺出來,對上對方戲謔的眼神,頓時知曉自己被耍了。
青裙少女幸災樂禍,“哦,現在更歪了,連發髻都亂了呢。”
紅裙少女氣得絞緊了手帕,“簡婕,你好生不要臉!”
蔣西棠走在兩人稍後一些的位置,一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其實也不用她特地做些什麼,這兩位針尖對麥芒的妙齡少女就沒把她放眼裡。
她們很默契的認為後頭的病秧子沒有威脅。
踏上湖上曲折長廊,在走近亭子時,縣令夫人笑著對候在亭外候著的縣令道:“官人,我把她們帶來了。”
林縣令:“去吧,待會兒見了王爺記得行禮。”
蔣西棠先前就走在後麵一些的位置,如今進亭子時也是,她進來時就見二女已向安王福身。
“見過王爺,見過大人。”
蔣西棠動作慢了半拍,“見過王爺,見過大人。”
“不必多禮。”男音低沉,醇厚如酒。
亭中兩人已從先前的站,變成坐在亭中石椅上,剛剛開口的是黑衣男人,亦如她猜測的那般,這個是安王。
可能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基因篩選,末代皇朝的皇嗣多模樣出眾,這位安王也不例外。他麵如刀削斧刻,寬肩窄腰,肌肉緊實卻不誇張,整個人是收斂著的,如同一頭打盹的虎豹。
比起二女紛紛將目光落在安王身上,目標明確的蔣西棠看向的是榮長策身旁的景樾。
哪怕是坐著,他身量也很高,麵容清雋,溫和又儒雅,像夜明珠下折射著溫潤光澤的玉,隻是他身體似乎不怎麼好,臉色蒼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