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遂嘴角含笑地看著景樾,“我瞧著那位蔣二姑娘對你頗為興趣。”
他的手撐在馬車旁側的窗沿上,用手托著腮:“應該說是情根深重才對,兩個都是蔣家的女兒,小的那個身體硬朗,活個幾十年不成問題,不如你換個娘子,彆讓自己年紀輕輕成了鰥夫。”
景樾抬眼,墨色的眼幽深如古井,哪裡還有之前溫潤如玉,“你真以為我想娶妻?”
容遂臉上的揶揄斂起,長長地歎了口氣,他知道景樾的身世,而在這難得安全的馬車車廂裡,他難得喊了另一個稱呼,“師兄,其實你可以更快活些,娶個賢妻,生兩個白胖娃娃,安居樂業,何必......”
“二十萬人之命,不敢忘,也不能忘。”景樾打斷他,他麵上明明是掛著笑容的,卻讓人覺得森冷。
容遂又長長歎了一口氣,“此路凶險萬分、道阻且長,有可能耗時十年,甚至二十年,總之師兄需多加小心。”
頓了頓,容遂正了神色,“師兄,你救過我兩次,我欠你兩條命,我還是那一句,但凡師兄有用的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上刀山下火海,我義不容辭。”
景樾淡笑著說謝過,他當然知曉自己要謀之事凶險至極。
一個不小心就會落得個千刀萬剮,死無全屍的下場。榮長策對他已經不如從前那般放心了,不然也不會讓他娶妻,費儘心思給他安插一個枕邊人。
馬車咕嚕嚕地,繼續往前走,待走到府宅麵前,車輛停下,一身白袍的男人從車裡下來,依舊風光霽月。
“大人,王爺方才尋你,你快快過去一趟罷。”
景樾笑應。
***
蔣宅。
“爹爹,我想嫁給景公子。”蔣可兒滿臉期待的看著蔣建安,後者先是大驚,隨即臉色跟鍋底有的一拚。
蔣建安第一次對蔣可兒發了大火,“胡鬨,請期已經走完,再過些日子你姐都該大婚了,你現在居然跑到我麵前來說這種混賬話,一個姑娘家的,竟也不曉得害臊?快滾回你院子去!”
大戶人家娶妻,講究的是三書六禮。介於時間緊迫,這場匆忙定下的親事的流程走得非常快,不過該有的一個都不少。
蔣建安口中的“請期”,是選定合婚良辰吉日,同時也是迎親之前的最後一個環節。
“爹爹,你素來最疼我了,你讓蔣西棠跟我換換嘛,我心悅景公子!”蔣可兒才不走。
蔣建安看著油鹽不進、甚至還有撒潑傾向的小女兒,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正要喊丫鬟把人帶回去,他又聽蔣可兒說:“爹爹,我嫁過去比蔣西棠嫁對咱們家更有好處,我才不會胳膊肘往外拐呢!她?嗬嗬,說不準嫁過去沒幾天就會為了博景公子的同情而跟他訴苦,說這些年咱們蔣家如何虐待她。”
蔣建安一頓。
蔣可兒言辭鑿鑿,好像看見了未來,“我就不一樣了,倘若我嫁給了景公子,我一定極儘所能讓景公子給咱們家益處,到時候讓爹爹升官發財都使得。”
蔣建安皺眉,“這般大逆不道的話,萬萬不能對外頭講。你回去吧,此事以後休完再提。”
不是沒動心,但蔣建安更清楚事到如今是絕無換婚的可能。
一切已就緒,就剩下最後的迎親,彆說景樾已經見過蔣西棠,且似乎對蔣西棠很滿意,就算沒見過,臨近大婚忽然換新娘子,這擺明了羞辱新郎。
景樾身後站著安王,羞辱他,亦是在打安王的臉。人家安王是不得帝心,但碾死一個把他麵子往腳底下踩的商賈,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蔣建安不與她多說,直接讓丫鬟把人領回去。
蔣可兒在書房裡難得不可開交,蔣西棠也沒有安安靜靜待嫁,她找了個蔣建安和陳氏都在的時間,向兩人要嫁妝。
“嫁妝?嫁妝不是已經給了嗎?!”陳氏的聲音陡然拔高。
蔣建安臉色也沉了,不過見陳氏已說了自己想說的話,乾脆讓對方衝鋒陷陣。
蔣西棠溫和一笑,“那是我母親的嫁妝,不是我的。尋常人家的女兒嫁出去,家裡都會給一筆嫁妝,讓對方莫要看輕了自家孩子。”
如果原身以前過得好,蔣西棠絕對不會說這種封建味兒嗆鼻的話。但父親不仁,繼母不慈,之前還想將她送給五旬縣令當小妾,這口氣原身出不了,那就由她來出。
陳氏僵住,“從來就隻有家裡給,哪有主動伸手拿的道理。”
蔣西棠笑容不變,“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王爺的幕僚,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
陳氏還想再說,蔣建安陡然嗬她,“往日我忙著家裡營生,讓你待棠姐兒好些你不聽,如今她要成婚了,你還這般吝嗇,眼皮子真真淺,就隻顧盯著那幾件東西,傳出去也不怕旁人說你無德,苛待嫡女。”
陳氏被罵懵了。
怎、怎就成了她眼皮子淺?
蔣西棠拿起旁邊的茶杯輕抿了口,對於這對夫妻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完全不意外。
安王勢頭夠大,若是真攀上著關係,日後金銀滾滾來。
“棠姐兒出嫁是頭等大事,雖說婚期緊了點,但絕不容馬虎,明日我將嫁妝單子列出來,你照著上麵收拾,一定要辦得體麵。”
蔣建安訓完陳氏,轉頭看向蔣西棠時,臉色和顏悅色,寶貝得跟看金元寶似的,“棠姐兒,這些年父親為了這個家忙碌在外,確實疏忽了你,但你得記住,這天下沒有不愛孩子的父親,為父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家,都是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