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不還是晚上回去問問月神大人吧,月神大人神通廣大,一定知道真相。最好月神大人再幫幫她,讓這個給她使絆子的人遭報應。
上回月神大人給她的紙條裡還特意叮囑了一句話,叫她沉著冷靜些,話少些,不要動不動就與她們爭論。趙盈盈很聽話,方才聽趙婉妍說到摔跤的事,她差一點就想質問她了,好在她及時想起了月神大人的囑咐,按耐住了。
及至入夜時分,等到院子裡的下人們差不多睡著了,趙盈盈這才偷偷跑出來,再次對著月亮跪下磕頭。
“月神大人在上,信女趙盈盈再次叨擾月神大人。上次月神大人的指引,信女已經按照大人所說的去做了,感謝大人顯靈,保佑信女。信女給月神大人準備的貢品,大人可還喜歡?”
霍憑景倚著院牆,聽著這話,不禁唇角微勾。
他一個飛身上了樹,身影隱藏在樹影之中,看著那少女。
少女繼續道:“此番信女想請月神大人再顯靈一番,告知信女,上回到底是誰絆了我一跤?我又該如何反擊呢?或者月神大人能不能幫我,也讓那個人摔個狗吃屎呢?最好是眾目睽睽之下,特彆丟臉那種!”
“信女先在此謝過月神大人,若是月神大人願意顯靈,信女下回肯定給月神大人準備更多貢品。”
趙盈盈說完,對著月亮的方向磕頭。
月亮正落在霍憑景腦袋上,就好像少女正給他磕頭一般。
好像她是他虔誠的信徒。
霍憑景甚覺有趣,他是從修羅地獄裡走出來的人,人人都道他心狠手辣,心機深沉,那些朝堂上願意追隨他的人,多是畏懼他的手段與權勢。縱然是朝南與朝北,也是因為他曾救過二人的性命。
可這個少女,與他非親非故,連他真實身份都不知曉,竟成了他虔誠的信徒。
不知怎麼,霍憑景竟覺得此事有幾分趣味。
何況她這樣蠢笨,偏又生得美貌,在這樣簡單的後宅爭鬥中都占不到上風,日後恐怕更會處處吃虧。
霍憑景垂眸,想到一些舊事。
罷了,他便幫一幫她吧。
左右他的日子無趣,正好給自己找一些趣味。
趙盈盈磕過頭,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怕月神大人太忙,沒聽見自己的祈禱。
這回月神大人沒再給她任何指引,沒有紙團再從天而降。
趙盈盈耐心地等了等,依然沒等到任何動靜。
她不禁有些泄氣,再次誠懇地雙手合十祈禱:“月神大人,求求你再幫幫我吧。是不是因為上回給您準備的貢品裡,那盒口脂是我用過的,您生氣了?您彆生氣,下回信女一定給您重新準備一盒新的,顏色漂亮的口脂。”
霍憑景從樹上下來,回房間取紙筆,回來時正巧聽見這句。
他愣了愣,丟紙團的動作一怔。
那胭脂是口脂?還是她用過的?
他腦海中忽地閃過那日,少女趴在院牆上,日光從她身後照來,照出她鮮妍的一張嬌靨,那雙唇正是柔軟而嫣紅的,嵌在小巧的鵝蛋臉上,仿佛白紙上一抹惹眼的紅。
那抹紅漸漸在他指腹上暈開,又蔓延至舌尖。
味蕾頃刻間投來微澀的苦。
霍憑景回過神來,視線聚焦之處,正是那少女的紅唇。
今夜已是二十,月亮不再圓潤,月光亦變得疏淡而柔和,仿佛一層淡淡的柔霧,籠在少女的身影之上。
那一抹紅微微翕動著。
霍憑景再次陡然回神,將手中紙條揉皺,丟向少女。
少女欣喜若狂,撿起那紙條,又向他磕頭:“多謝月神大人!”
趙盈盈收起紙條,進了房間。
霍憑景看著她的背影,又抬頭看了眼頭頂的缺月,亦回了院中。
他推開房門,目光落在那盒胭脂上。
霍憑景站定許久,再次鬼使神差地打開那盒胭脂,借著燈燭,看清了它的顏色,奪目的紅。
正是襯那少女的顏色。
舌尖的那點澀味仿佛再次湧現,而他記得,它嗅起來分明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