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如同野火燎原,越燒越烈。
丫鬟走後,蕭言暮心不在焉的撿著地上的木柴,回到膳房去燒火做湯。
取木柴熱灶時,她冷不丁被木刺刺進了掌中,輕微的刺痛讓她回過神來,她垂下眸,看見了一點點殷紅的血。
灶台的火燒著,帶來燥熱和塵土的氣息,蕭言暮到底是許久不曾做這些,狼狽的蹲在灶台前咳了片刻。
她本就傷寒未愈,頭昏腦漲,這一咳,竟是要連肺都跟著一起咳出來似的。
一旁的丫鬟瞧她被為難,覺得她實在可憐,走過來遞給她一盞溫水喝,又蹲下來,拍著她的背歎氣:“蕭姨娘何苦如此呢,您去與大爺認個錯不就好了嗎?”
蕭言暮接過杯盞,飲過後,聲線嘶啞的道了一聲“謝”,卻未曾接話。
她是不可能認錯的,她本就沒錯。
這些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隻是傷疤,以後會好的,隻要她逃出去,她會漸漸忘記這些的,但是如果她因為想要榮華富貴而低頭的話,她就也變成和韓臨淵、蕭言謹一樣的人了。
那些壓抑的委屈和恨意就會在她的心底裡漸漸潰爛,生蛆,發出惡臭的氣息,把她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她會恨上她自己,如同現在恨韓臨淵和蕭言謹一樣。
旁人覺得了不得的、不能接受的委屈,是尊貴的夫人變成任人拿捏的妾,被人踩在腳底下受辱,但蕭言暮心底裡不能接受的委屈,卻是自己妥協,甘願生活在泥潭裡,變成和那些人一樣臭的東西。
她這一身傲骨,比精鋼都硬,寧死不折的。
見蕭言暮不開口,丫鬟也沒再說,隻遠遠避開了。
蕭言暮一碗湯還沒做完,前廳便有人來催過,瞧著是韓羨魚生怕蕭言暮躲著不肯上前。
待到湯好後,蕭言暮難掩病容、步履沉重的捧著湯、走過廊簷到前廳,又在外麵站了半個時辰,才被允許捧著湯進去。
冬天雪地裡等半個時辰,那湯早都浮了一層淡淡的油脂皮,瞧著就冷透了。
“湯涼了!這種東西給嫂嫂喝了,可是會傷了肚子裡的麟兒的。”韓羨魚瞧了一眼湯,眼睛一瞪,便高聲斥道:“你這賤婢安的什麼心?自己懷不上,便也不叫彆人懷上嗎?”
說話間,韓羨魚站起身來,走到蕭言暮跟前,將那一碗涼湯儘數揮灑,打散在蕭言暮的身上。
打翻涼湯之後,她抬起下頜來,等著蕭言暮發怒。
韓羨魚特彆討厭蕭言暮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以前她招惹不起,隻能當看不見,現在她招惹的起了,便特彆想看看蕭言暮被欺負的時候會不會撕破那張冷淡的臉哭泣怒罵。
但韓羨魚偏偏瞧不見。
蕭言暮依舊是那樣一副淡淡的模樣,她安靜的站著,任由冷膩的燙水灑滿自己一身,也不辯駁。
因她清楚,她一個“妾”的身份,根本反抗不了,這偌大的韓府像是一個牢籠,其內畫出了條條框框,等級森嚴,彆人壓在她頭上,便能隨意整治她。
這就是韓臨淵所說的,能捧她上高雲,也能落她下泥潭。
韓羨魚見她不惱,自己反倒有些生氣,正想抬手給蕭言暮一巴掌,一旁的白桃趕緊出來阻攔。
“韓二姑娘,我院裡新來了一批金菊,我領您去瞧瞧吧。”白桃半勸半拉的將韓羨魚帶走了,其後,蕭言暮才被允許回淺香院。
她的淺香院的丫鬟也都被管家嬤嬤給指派走了,隻給她留了一個略有些呆傻的燒火丫鬟,其餘什麼都沒有,擺明了欺負她。
幸而昨日藥娘給她開的傷寒藥還剩下幾服,夠她再用上幾日。
這燒火丫頭以前是生過一場大病,把腦袋燒傻了,懵懵懂懂的,不過,她雖然腦袋呆傻,但是聽話,不懂什麼內宅派係,彆人叫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反倒比那些瞧著機靈,背地裡背主的丫鬟好用。
蕭言暮瞧著空蕩蕩的淺香院,想,也好,反正這些人也從不是真心跟著她,沒有也好。
人少了,還更方便她籌謀什麼時候逃跑。
——
當夜,韓臨淵從衙門回到書房間,便聽說了自己妹妹韓羨魚過來、想在韓府宿三日,直到宴會開始的事。
“嗯。”韓臨淵當時正將自己的大氅脫給丫鬟,聞言隨意回了一聲。
他自幼便疼愛這個妹妹,妹妹要來他的府邸,他自然不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