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衣後背一涼,差點跟著甩下去,慌亂之下抱緊了馬脖子,回頭卻見慕容澄整個身體被甩到半空,後背著地,狠狠摔在了那頭老虎和猛氏獸的戰場邊緣,老虎早就不再戀戰,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頻繁挑釁的慕容澄吸引。
這一下摔得慕容澄後背麻木,胸腔嗡嗡作響。這還是輕的,他左邊小腿摔在大石塊上,這會兒已沒了知覺。
眼看老虎一步步靠近,瀕死的感受湧上心頭,那是種莫大的無力感,吞噬人的心智。慕容澄對這種感覺太熟悉,一切像是又回到了兩年前的戰場,麵對死亡他無力招架,所有人都在他麵前死去,所有人都在哀嚎,呼吸間滿是血肉的味道,屍山血海,煉獄中的景象……
若那一支箭帶走的是他的性命,又會如何?
老虎亮出尖利爪牙,驀地撲向慕容澄,如同一支遲來兩年的箭,令他如墜深淵,悔恨似藤蔓拉扯著他向下掉落。
軍士們都在向他湧來,但來不及了。
蓮衣眼看慕容澄閉上雙眼,扯喉嚨大喊:“世子!!!”
慕容澄渾身一顫,一時分不清這個聲音和兩年前的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因為他們都帶著江淮口音,都同樣急迫,但顯然不是,兩年前的那個聲音已經為救他身死。
猛虎長嘯飛撲而來,身前陰影籠罩,千鈞一發之際慕容澄驀地抓起槍杆,雙臂青筋暴起,將槍頭穩穩刺進老虎下顎,皮肉撕裂,熱血浸潤紅纓,滴在慕容澄起起伏伏汗透了的前胸。
剛才那嗓子同樣耗儘了蓮衣所有力氣,她眼睜睜看著慕容澄眼中失去光芒,甚至麵對猛虎都視若無睹,差一點命喪虎口。
危急關頭她差點破口大罵,沒有勝算做什麼拿命逞英雄?好在下一瞬他便結果了老虎的性命,一切都發生在刹那間,並沒有耽誤太久。
軍士們一擁而上,將奄奄一息的猛虎從慕容澄槍頭拖拽下來。
待眾人歸營,引一片嘩然,“世子英勇!”“世子天生神力!”“太驚險了,世子爺竟然打死了一頭老虎!”
蓮衣站在人堆裡,瞧著被軍士高高拋起備受矚目的慕容澄,心說那應當是自己眼花了吧,她怎會在慕容澄麵對猛虎時,從他眼中讀出輕生的欲望。一定是眼花了。
經此一役,慕容澄瘸了條腿,老虎丟了條命。
當夜回到蜀王府,慕容澄被抬進世子所,王爺王妃漏夜趕過去,得知他打了一頭老虎,王妃震驚之餘用手在慕容澄肩頭抽了兩下。
“打虎?你這臭小子居然敢去打虎?你有幾條命?你有幾條命!”
慕容澄肩膀也有撞傷,幾巴掌抽下來疼得呲牙咧嘴,蜀王妃趕緊停手,“怎麼傷得這麼重?醫官呢?快去叫醫官來!”
“醫官已經走了。”慕容澄疼得吸氣,“我沒事,傷到腿躺著靜養幾天就是。”
蜀王看著兒子,又心疼又不可思議,臉上滿是難以置信,“澄兒一人打死了一頭老虎?這…人怎麼能打得過老虎呢?”
平安在旁小聲道:“王爺,我聽說世子爺可勇猛了,一張弓一杆槍,獵虎如同探囊取物,那虎可大了!抻開了比人都高呢!”
慕容澄不大自然地清清嗓子,雖說老虎死在他手下,可那頭猛氏獸也幫了大忙,那虎要是沒有打鬥負傷,撲上來這一下究竟誰死可就說不準了。
“世子爺真是太威風了!”平安還想說,被蜀王妃冷言打斷,“這事誰也不準再提,半個字都不能傳到坊間。”
王妃叫平安先出去,他便退出去關上房門,扭臉見蓮衣端著熱水要側身進去,趕忙將她攔下,“彆彆彆,王妃才將我給趕出來,你就彆進去了。”
蓮衣不解,“為什麼趕你出來?”
平安撓撓頭,說了聲不知道,“對了,王妃有令,不許我們把今天世子爺打虎的消息傳出去。”
“為什麼不能傳出去?”蓮衣皺起眉毛,“這也不是我們管住嘴就能不傳出去的事…蒐狩當日多少士族在場,這種事情最為人稱道,不出三天就都傳遍了。”
平安上哪知道,作為世子所的老人麵子上掛不住,咂舌道:“哪這麼多為什麼,不能傳出去就是不能傳出去。”
“噢。”
蓮衣端著熱水在門口候著,等了半刻鐘蜀王才和王妃一起出來,蜀王妃看了她一眼,見她手背有些擦傷,問她是怎麼弄的,蓮衣便說今日秋狩她也去了,世子爺製服老虎的時候她就在場。
蜀王妃聽後有些詫異,回頭看了屋內一眼,又看看蓮衣,終是沒有多說,隻叫她和平安照顧好慕容澄。
那是當然了,今天雖然被慕容澄的突然出現嚇得夠嗆,但轉念一想,他要是不來,那老虎先咬死猛氏獸再跟上來咬死自己可怎麼辦。
蓮衣拍拍門,拿出了諂媚得近似哄孩子的語調,輕聲對門內道:“世子爺睡了嗎?沒睡那我可進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