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雲生早有準備,但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心想落墨果然比前世早開靈智,蠢貓還是沉不住氣,被她輕而易舉逼了出來。
“落墨,你還不……”今日落墨可並未發情,想來貓兒是瞞不住她,雲生擺出一副吃了驚的和善樣子,想要從貓貓嘴裡得到些什麼。
抬眸,便對上那昏黃無光的雙瞳。
與昨夜的迷茫誘人不同,少女的眼睛了無生氣,愣愣地對著雲生,卻沒有焦距,仿佛一具發涼已久的陳屍,渾身的毛發絲絲豎起,散發著原始獸類的警告。
少女似乎在看她,似乎又沒在看她。不知為何,看著落墨失魂落魄的模樣,雲生想起了被封入魔偶的自己,那種眼神她認得,是哀莫大於心死,是不欲得生的絕然……
雲生往前走了一步,誰知許落墨惶恐地向後退,她低頭,竟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衣物,一如那夜……
“啊!!”她又是一聲慘叫,即便是昨晚那般中了藥,她也仍然記得自己貓的身份,而此時許落墨卻忘了,受驚般四處張望,雙手毫無目的地摸索,將滿桌的器具碰掉,發出一陣嘩啦的響聲。
她隻想找些東西,遮住、遮住、遮住,把自己的不乾淨的身體遮住。
不遠處的桌上放著一個銅盆,開水滾滾,是王平用來蒸煮器具用的,黃色的盆邊還半搭著條巾帕,一半浸在開水中,散開的樣子像帝王賜死的一幔白綾。
許落墨撲通一聲從桌子上滾下去,絲毫不顧滿地的刀片,瘋也似地扯過那條巾帕裹在胸前,滾燙的巾帕接觸到許落墨的一瞬間,就在她瑩白的皮膚上燒起一大片皺泡,可許落墨卻像沒感覺到一樣,死死拽著那條雪白,似乎如此就能更安全一些。
依舊的失焦、無神。
雲生喉嚨發苦,卻不知道如何阻止許落墨癲狂的行為,她是想小小報複一下這隻騙人的小貓,卻如何也料不到如今這般境況。
“落墨,放下……”是她親手推開了小貓,小貓不聽她的了,雲生又往前靠了一步,迎接她的,是絲毫不留情麵的爪擊,不過許落墨並無修為,被雲生縈繞周身的水靈氣彈開,少女的瞳中染上絕望的顏色。
“彆碰我,求你,彆碰我……”許落墨早就沒了意識,全靠本能反應,她隻知道麵前的女人和那個手上長滿繭子的男人是一夥的,都是壞人,可壞人很厲害,她隻能低聲下氣地祈求,祈求,荒蕪的瞳孔滲出豆大的淚滴,啪嗒啪嗒落在胸口的燙傷……
雲生忽然有些後悔。
……
門外的王平聽見聲兒,卻是半步不敢離近,生怕冒犯了雲生。
就在他苦惱之時,鶯兒顛顛兒地跑過來,“爹爹,又來一位仙子,和仙子姐姐穿得服侍差不多呢!”
王平大喜,連忙把玉瑤請進來,“仙子啊,那位抱著貓的仙子在裡頭多時了,我這老漢實在不便……”
從玉瑤進入貓苑的一瞬,雲生便感覺到了,渾噩間止不住地煩躁,猛地傾身過來,像昨晚那樣壓在許落墨身上,扣著小貓慌亂的爪子,一把扯開許落墨裹在胸前的巾帕,露出斑駁的燙傷,淡淡的水靈氣在傷口上蘊養。
雲生抬手,許落墨害怕極了,以為雲生要打她,驀地閉眼,像個僵屍一樣挺在那,卻隻有溫軟的觸感,將她臉上的淚慢慢拭去……
“你不是最愛她嗎?可她幫不了你……”雲生知道麵前的少女神識混亂,或許現在根本沒有意識,但她仍諷刺般在許落墨耳邊喃喃:“她也不愛你。”
許落墨仿佛又回到了陰冷的小巷,看不清與她近在咫尺的人兒,手也被蠻橫地禁錮,隻能死死地夾著雙腿……
玉瑤在雲生麵前向來沒什麼規矩,讓王平安心之後便敲了敲門,“師尊,徒兒進來了!”
係統一慌,手忙腳亂地解除了許落墨的化形,這種破綻讓雲生知道也就算了,畢竟小白花一朵,要是讓病嬌女主發現了,她真不知道之後的劇情會走向何處。
身下的少女消失,雲生怔住一瞬,而後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喵喵喵!”許落墨隻覺得有彆人來,十二歲那年,她多希望也能有彆人來。
小貓衝過去,旋風般撲進玉瑤懷裡,把剛開門的玉瑤撞了個趔趄,但還是下意識抱住了瑟瑟發抖的許落墨。
係統鬆了口氣,心裡覺得對不起宿主,她發誓她真的隻想看宿主一個笑話而已,她在後台調了調設置,讓許落墨沉沉睡去,也防止雲生再追問宿主。
小貓安穩地睡在玉瑤懷裡,和之前的態度完全不同。
這一世,小貓也會站在玉瑤那邊,對吧?雲生忽然分不清究竟是就應該如此,還是她如今的作為引導了這一切。
仿佛冥冥之中有隻手在調控,給她織了張無法逾越的大網。
玉瑤撫摸落墨的畫麵著實刺了雲生的眼,前世的貓兒就愛極了玉瑤,她仿佛又見那透過心口的貓爪,捧著那顆赤紅的心臟,指間是血染的腥,甜膩的嗓音戲謔又哀求:
“落墨和瑤瑤,還望師尊成全。”
心裡不知道彌漫開什麼,金瘡藥化作流光,丟進玉瑤手裡,恍惚間,雲生已然走到院門:
“她不願,便罷了。”
雲生的背影有些落寞,她兀自地品著記憶中的畫麵——
還望師尊成全?可恨的小貓,憑什麼全由著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