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飛身飄然,豔滿盈芳,欲滴似桃,金烏衣裙肆意掀展,現出晦澀的繁紋,玉足踏水,竟不染半分江潮,燦得一串漣漪輕俏,如一隻流離於嬌花穿香引蜜的紅蝶,流月投光,為她落下一陣慘淡的芒。
狐眸微紅,如縷如絲,嫩蔥青瑩的手指頂著潤紅的指甲,去撚雲生頜下白皙。
紅鸞雷霆,電射而抽,女子腳下無依,卻如履有物,踮跳之間側過身,隻留下幾縷被截斷的秀發。
懷裡的貓兒似在幻境中擱淺,雖如石身一動不動,卻是麵目喪喪,眼角漫出一灼紅淚,如似淒火,順著貓兒蒼白的容顏滑落,滴入雲生心間。
心疼之餘雲生未敢大意,紅鸞有神,與女子周旋,她便踏空而飛,就要退去。
“雲兒,這便走了?那姑娘的命,我可就收下嘍?”
女子語氣俏嗔,紅唇開闔,那般地遊絲纏綿,如若與愛人相嬌濃時呷出的渾話,卻是一句明晃的威脅。
雲生腳下一頓,精純的水靈氣渾然相護,凝成一個柔和的水泡,將貓兒裹在其中,將許落墨體內的魔氣抽絲剝繭。
“冷千枝……”雲生貝齒緊叩,抿出一抹血色,眼底晦明如幻,終是未敢輕舉妄動,“彆傷她。”
冷千枝隨手一拍,便將襲來的紅鸞格至一邊,狐狸眸中紅光邪邪,淒色如妖,隔著水氣霧裡看花,見雲生不但未出殺招,反先如此低身地求她……
冷千枝如獲至寶,一陣譏諷又大笑,金紅的裙擺止不住亂顫,像一隻展屏求歡的孔雀:
“雲兒啊雲兒,原來你也會有這般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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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枝幼時被一老道收養,那道人麵上和善,背地裡卻是個煉屍化傀的瘋子,對她百般折磨,致使她性情扭曲,所用秘術更將她變成一個半人半魔的怪物。
冷千枝以身飼虎,將那老雜碎一刀入心,送他上路。
光風霽月之人她最是厭惡,不過做得善事二三,便得個冰壺秋月的美名,實際內裡,不知如何腐爛不堪……
世人眼盲心也盲,竟有不少修士為老道吊唁。
從此,她恨極那些自詡正義,道貌岸然之輩。
恰逢秘境尋寶,與雲生相識,年少的雲生超然天外,暖玉生輝,是她最想毀掉的那般。
那時的雲生剛入元嬰,白衣勝雪,時晴劍撥雲挑月,心氣決雲,笑得恣意又溫暖。
懷山秘境,千年金莽血口如淵,正要將那目光滯然的女子吞入其中。
霎時,快劍雨下,長虹貫日,凶煞的金莽未能再動,昏黃的目珠閃著不可置信的驚詫,轟然倒塌,如大廈傾頹。
隻聞得懷善如春的言笑,“姑娘,沒事吧……”
“無事,多謝姑娘。”
那便是二人的初逢,隻不過一個心懷天下,意氣風發;另一個卻心境扭曲,欲為魔門。
後來兩人互換玉符,時常往來,冷千枝也與雲生師門幾人相熟,逐漸無話不談。
隻是這裡越溫暖,冷千枝便越覺得惡心,世人皆是有眼無珠,狼心狗肺之輩,怎會有人對彼此這般掏心掏肺?若這世上有真情,又為何讓她遭逢絕義?
冷千枝不信,她不喜的,便要毀了。
雲生年少,是師門的心尖寵,被嗬護得極好,更是情愛不通,未經世事,哪抵得過冷千枝溫柔似水的攻勢,隻覺自己緣分將至,可她情念已動,似差臨門一蹴之時,冷千枝卻一改姿態,對她若即若離。
那日,翳仙峰上青霄飛羽,浮繪師姐溫柔地捉著千枝的手,撫在古琴上撥弦,高山流水,知音難遇。
原來如此。
雲生的心不知被什麼填滿,隻覺得無法呼吸,躲在草木後啜泣,灰溜溜下了山。
預謀已久的戲幕拉開,卻沒像冷千枝期許那般發展。
雲生並未歇斯底裡,隻是不再與她似從前般親熱,舉止分寸有度,任憑冷千枝如何勾引,都絕不僭越。
直到浮繪敲開清越峰的竹門,“小雲兒,你是不是心悅千枝?”
浮繪琴音通明,不善感情更不喜鬨,幾人聚會時時常缺席,同樣墜入冷千枝的陷阱,並不知冷千枝曾與雲生有過一段曖昧。
隻是近來師妹神色懨懨,她這個師姐,又如何看不出端倪?
雲生是有怨的,隻是感情一事並非強求,若千枝與師姐兩情相悅……
她知道,浮繪雖不善言詞,甚至比小椿還像塊兒木頭,但卻是最寵她的,隻要她開口,師姐必會與千枝分道揚鑣。
“從未,隻願師姐喜結良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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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千枝一計不成,便反複如此,與浮繪結成道侶,定下同心契後,還時常來找雲生。
雲生一直采取不理不睬的態度,卻在糾結之後並未告知浮繪,她看得出,自從結契後,師姐臉上的笑意都變多了。
連小椿都揪著芽芽自嘲:“完了,浮繪會笑了,這下師門就剩我一塊木頭了。”
那般如春笑靨的師姐,她又怎麼忍心,親手將這一切打破?
直到冷千枝再也忍受不了,歇斯底裡地爆發,抓起一隻琉璃盞丟了過去,浮繪並未躲,任由那琉璃盞的尖角刺入額頭,鮮血如注。
“我不愛你,我愛的是雲生!”冷千枝笑著,低低俯在浮繪耳邊,“與你結為道侶,不過是想離雲生更近一些罷了。”
“一個呆子,真幻想什麼陽春白雪了?”
“知道我為什麼不碰你嗎?說什麼羞,你這傻子還真信了?”
這女人一門心思地對她好,隻是浮繪對她越好,她就越覺得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