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惡心,看到你就惡心,每次你彈什麼含情蜜意,我都覺得好像一隻狗在汪汪作吠,忍不住反胃啊!”
浮繪不了解她,可她卻太了解浮繪了,一言一語皆發自肺腑,凶如惡鬼,浮繪那副無悲無喜的麵容她看在眼裡,更是火上澆油。
為了證明清者不清,義者不義,為了毀掉這世上最美妙絕倫之物,冷千枝不惜結下同心契。
所契同連心,若二人同斷,則平分其傷;若一人想負有情人,則須受修為散遣,神魂苦痛之罰。
“所以,都是假的?”血從額上湧出,染紅了浮繪半邊麵。
“對,假的,恨我吧?恨雲生吧?”木頭就是木頭,冷千枝破罐子破摔,無所謂地朝浮繪啐了一口。
“不恨。”
紅光大盛,浮繪竟隻身一人將同心契切斷,獨自承受所有天罰,一瞬間血色全無,顫了兩下身,卻並未倒下——
“不恨,隻恨自己,沒能更早遇見你。”
冷千枝漠然又無謂的麵容一瞬間潰如決堤,也便在這一刻,半人半魔之體徹底絕靈,化身為魔。
她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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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劍鬆風,玄機斷乾坤。
鬆風劍止不住嗡鳴,靈劍化神,早已道非身外,滔天殺意直指冷千枝,風華劍宗並未動身,卻令冷千枝抵不住威壓,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雲生抱著重傷的浮繪,滿心後悔,淚如珠串,止不住地掉,“師姐,都怪我,都怪雲兒……”
“傻雲兒,不怪你,隻怪師姐識人不清。”
“死。”
“師尊——”
風華劍宗暴怒的吼聲和浮繪虛弱的懇求同時響起。
鬆風劍已然抵在冷千枝的心口,卻並未刺入,豆子般的冷汗在她額頭浮現,心頭一鬆,她知道自己賭對了。
“師尊,讓她走吧……”
冷千枝笑了,不知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浮繪。
師姐妹三人目欲噴火,已在心裡將冷千枝五馬分屍,隻是浮繪剛受天罰,身虛體匱,她們不敢忤逆,生怕浮繪氣動再傷。
“雲兒,我們會再見的。”
“滾,再見之日,就是你歸天之時!”
她冷千枝,第一次竟有想毀,卻沒能毀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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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兒,不是說再見之日,便是我歸天之時嗎?”
冷千枝故意將脖頸搭上紅鸞,“殺了我呀,雲兒,殺了我,那姑娘也陪我一起,作一對兒黃泉人相伴,也不孤單。”
“冷千枝,若你衝我來,又何必牽連無辜?”
雲生知道冷千枝所言非虛,並不妄動,隻默默分神,不動聲色地為貓兒解咒,如今的她竟看不出冷千枝的修為,但隻要將貓兒的幻境破解,她便能安心對敵。
“無辜?這天下之人,沒一個無辜!”冷千枝的眸子眯成一條粉線,鶯燕地笑著,“倒是雲兒,不過一個煉氣期的,竟讓你這麼上心?”
關心則亂,這一提及,更讓冷千枝確定了這個姑娘對雲生來說非同一般。
魔,最擅蠱惑人心。
雲生自知露了把柄,此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隻恨意森森地看向冷千枝。
“雲兒還是那麼可愛……”冷千枝飄至雲生身前,“那姑娘身在血海,我隻是將幻境暫時壓製,隻要放開,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自己。”
那雙不知沾過多少鮮血的手捧起雲生的臉,“雲兒這麼關心那姑娘,不想知道那姑娘在幻境裡看見的是誰嗎?讓她愛到連自己都願意去死?”
“吻我,雲兒吻我,我帶你進去看。”冷千枝指了指胸口,一顆圓潤的珠子閃著寶光,竟有靈犀宗的宗門小印,昭示著這顆留影石乃是靈犀宗所造。
“留影石,雲兒的傻子師姐送我的,一人一個。”冷千枝笑得惡劣,“我猜你那師姐還沒扔。”
赤裸裸的陽謀。
這世上,沒有她冷千枝毀不掉的。
“師尊——”一聲冷喝從江那邊傳來,打斷了雲生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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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海幻境。
許落墨近乎瘋魔,任憑她如何修補,雲生俏臉上的血色仍在慢慢褪去。
“不要啊,不要……”
識海已是一片赤紅,若是識海亂暴,衝破心境,唯一的結果便是無神無魂,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真是廢物,這都扛不住。”又是那道女聲,卻有些雌雄莫辨的渾然,“就幫你一次吧!”
血空不再,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雲生也不在那高高玉台,惟有許落墨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