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安瀾對這位小孫女的確是寵愛,僅僅是因為不久之前小孫女提了一句想見赫崢,他便這般大費周章的創造機會。
小簾子默默的低下頭,並不為此覺得誇張,反而欣慰起來。
當年的那場意外幾乎讓國公府家破人亡,雲安瀾花了很長時間都沒走出來,這些年一直渾渾噩噩,他嘴上不說,但心裡總認為那意外是他一手造成,在日複一日的愧疚中,那個不知生死的小孫女就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如今雲映回來,他能明顯看出來,老爺的確輕鬆了不少。
出乎意料的是,他說完那麼久,雲映都沒什麼反應。
這不對勁。
他不由抬頭看過去,少女那張慣來溫軟柔和的臉上帶著點點的煩躁,兩條細眉輕蹙著,唇角繃直,一看就是不大高興的模樣。
還彆說,挺稀奇。
難道是剛才跟赫大公子吵架了?
小簾子察言觀色道:“您若是不想去,奴才讓旁人去也是一樣的。”
但這次雲映回答的很迅速,她道:“去。”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仍然未乾的長發,繼續道:“走吧。”
還沒走到前廳時,雲映便聽見一陣和緩的說話聲,是赫延的聲音。
雲映腳步不停,端著托盤走進內屋,房內約有五個人,赫延坐在主位,雲安瀾在他的左手邊。
赫崢也在,在這幾個人裡,他是最年輕的。雲映低頭進來時,一眼就看見了他交疊的長腿。
但這次雲映沒有抬頭去看他。
雲映一走進,房內便靜了片刻,一位麵生的中年人道:“這……難道就是頌和的女兒?”
雲安瀾靠在椅背上,揚著下巴嗯了一聲。
“果真是女大十八變,我都認不出了。”
雲安瀾道:“你以前也沒怎麼見過吧。”
“這你就錯了,你忘了?以前你成天牽著她到處轉悠,我見得可不少。”蘇致章摸了摸胡子,然後看向了一直未曾言語的赫崢,繼續道:“說起來雲姑娘和祈玉應該差不了幾歲。”
雲安瀾立即接話道:“就差兩歲。”
他瞅了瞅在座,指望著誰可以說一句“真是郎才女貌”什麼的,給赫延提個醒,他兒子年歲不小了,總該成婚了,哪能一直這麼拖著。
但等了半天也沒人說,他不由撇了撇嘴,心想這群老東西果然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
反而是赫延,看著如今已亭亭玉立的少女道:“不過我突然想起來,崢兒小時候確實見過雲姑娘,崢兒你還記得嗎?”
赫崢從小到大見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一萬,這事根本不值一提。
他看了一眼雲映,然後敷衍道:“沒印象。”
赫延笑著道:“是嗎,我記得你那時還抱過她,還想帶她回家呢。”
赫崢:“……”
赫崢臉色難看起來,彆說小時候,他這輩子都說不出這種話。他想象不出來,也不想去想,他甚至懷疑這是赫延為了雲安瀾亂說的。
雲映一直沒有出聲,等他們說完,雲映才福了福身子,柔聲跟在座的諸位請了個安。
雲安瀾道:“快嘗嘗我的茶,年初聖上賞的。”
他朝雲映招了招手,和藹道:“小映快來。”
雲映應了一聲,然後款步向前,按著桌上位序,先給赫延上了茶。
然後是雲安瀾,蘇致章,裴逢喜。
最後是赫崢。
她走到赫崢身邊,男人靠在紅木椅背上,雙手交疊在落在腿上。
他麵前已有一盞茶,雲映伸手將他的茶換掉,動作間寬大的衣袖正好掃過的大腿以及手背。
濕發垂下,在男人目光所及範圍內輕輕搖晃,特殊的幽香環繞著他。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相比於其他人,雲映這次的動作好像要格外慢一些。
雲映的確是故意慢下來的。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從赫崢側臉上掃過,從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再到泛粉的薄唇。
相似的長相,在寧遇身上,便是溫潤少年郎,而在他身上,但疏離淡漠的多。
不過不變的是,這樣的長相永遠對雲映有吸引力。
她從男人的唇上收回目光,然後柔聲道:“公子請用。”
趕在赫崢蹙眉之前,雲映便後退一步,同他拉開了距離。
赫閣老抿了口茶,讚歎道:“老師藏的茶總是比我的要好些。”
雲安瀾心想那是自然,他指了指桌上那盤並不起眼的栗子,道:“諸位不如再嘗嘗這栗子,這是當初我去接小映時,從裕頰山帶回來的。”
“京城可是吃不到的。”
蘇致章率先拿起了一顆,一邊剝一邊道:“讓我先嘗嘗。”
剝了半天,他念叨道:“這怎麼剝不開……”
雲安瀾瞥了眼,尋思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剛要拿過來幫他剝,站在一邊的雲映忽然道:“諸位若是不介意的話,我來吧。”
雲安瀾頓時拉下臉,來她好好的小孫女,能給這群人當苦力使?
雲映繼續道:“我們山裡的栗子殼的確是硬一些,即便炒熟也不容易剝,但我以前賣過這個,倒是剝的很熟練。”
但雲安瀾又一想,這是他小孫女自己提的,不管怎麼樣,他應該應和才對,遂而沒有阻止。
下人上來多添了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