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你帖子裡有崇王世子,記……(1 / 2)

說罷,尹雲觀把尹書韞放在他晉衣中的手輕輕抽開,他坐直身,長腿終於能上榻。

尹雲觀用手撐著身體,靠著牆對尹書韞笑,“尹子韻,男女授受不親。”

尹書韞裝模作樣地點頭,左耳朵近右耳朵出。

男人女人的,在尹書韞眼裡,沒有任何差彆,就跟砧板上的魚一樣,你管它公的母的?

“你都叫過我阿姐了,也不算外人。”尹書韞抬起手,拿著布帛靠近尹雲觀,彎下腰想給他的額頭上換一條降溫。

“我自己來。”尹雲觀撐起身體接過布帛,“多謝。”語氣裡有不易察覺的慌亂。

尹書韞並不強求,樂得輕鬆。

窗外雨聲小了些,砸玉盤的大珠變成小珠,但依舊砸得來勢凶猛。

尹書韞推開窗,讓風吹進來,撩起簾子往外看,霧氣沒有適才那般重了。

她袖下的手撫著自己手腕上的字,心想既然人醒了,她也該去河東尋自己的劍了。

但一回頭,卻發現尹雲觀依舊躺在她的榻上,翻起他自己送過來的舊書,一幅要在這裡安居樂業的模樣。

尹書韞本想問他老人家什麼時候走,但被搶了話的先機。

“阿姐,”尹雲觀問他,“書上的內容,如果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

尹書韞趕人的話卡在喉嚨中,難得動搖。

說實話,尹雲觀給她送來的書裡,十成裡有十一成她看不懂,更彆提用她這腦袋記住了。

“我不是讀書的料,”尹書韞不動聲色地露底,“有許多東西都記不住。”

尹雲觀問,“過多久記不住?”

“讀過基本就忘了,”尹書韞說,“我讀書就如同用土堆山,無論怎麼堆都不可能成真。”

“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則止也。”尹雲觀說,“阿姐,也許你隻是差了日積月累的一簣又一簣,如果你有不能理解的,可以來問我,奉違雖才疏學淺,但對於這些書,還是有些見解。”

“才疏學淺?”如果尹雲觀是才疏學淺,那成千上萬的文人雅士,大概一言之間要同時降級為文盲白丁了。

尹書韞已然動搖,止住自己適才想把尹雲觀請出去的念頭。她心中對自己這個假弟弟很是感情複雜,但尹雲觀學識這方麵的事,他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尹書韞知道自己隻會用刀用劍,不記事的腦子總是壞事兒,最是欠缺計謀。

但如果要揪出瘟疫背後的陰暗,光有刀劍,她極有可能把自己折進去。

她想學書,想通計謀。

她一抬眼,便和尹雲觀對上視線,此人就算發著燒,嘴角也掛著讓人看著心煩的笑,憊懶得似乎天塌下來他也一幅高高掛起的模樣。

“還是不麻煩奉違了。”

兩看相厭,尹書韞移開視線。

她雖留著幾分情麵沒請尹雲觀離開,但她自己推開門,踏出房門。

屋簷下的傘被風吹到院落裡,尹書韞頂著雨舉起自己的油紙傘,心裡惦記自己埋在河東的劍。

而屋內,尹雲觀指節分明的手推開窗戶,站在窗邊,看尹書韞舉著油紙傘往雨幕深處走,如一抹墨色入山水。

屋內,都是女兒家的香氣。

尹書韞是從正門離開的,門口兩個侍衛看也沒看她,直接放行。

尹書韞突然覺得做一個沒身份沒地位、不受重視的養女也是挺好的,起碼來去自由,就算她現在死在外邊兒,估計尹家都希望她死遠些,不要汙了門楣。

行至河東的時候,天已經放晴,尹書韞把油紙傘提在手中,隱於林中往河東處看。

河東的渡口外,官兵烏泱泱的,竟是比之前還要多上兩倍的人。之前的官兵隻是把渡口處圍上一層,現在官兵們的人數已能把整個河東處打個結,不放半個活物進去,也不放半個活物出來。

當然,現在的河東,完全就是一個死墳。

尹書韞用油紙傘的傘尖頂著樹,抿緊唇線。

守河東的人越多,就說明瘟疫背後的陰謀越大。她今日本是想來取劍,但看這水泄不通的模樣,彆說是劍,她人都進不去。

但尹書韞沒有立即回去,因為她注意到渡口處除被派守此處的官兵外,還有些來自不同家族的車駕。

河東瘟疫此事這麼大,注意到異常的顯然不止她這麼一個關聯者,他們派人來探看,並不讓尹書韞意外。

但官兵們恪守職責,沒有放任何一個人進去。

車架中,數量最多、且徽章最讓尹書韞熟悉的,是石氏商會。

石亨運竟然親自來了,石亨運指揮著商人給官兵們分發食物和茶水。官兵們十分受用,來者不拒,領頭的官家人也對石亨運露出好顏色。

但就算如此,官兵們也不放石亨運進去。

“官爺,你們行行好,我就進去看看。”都城首富如此的低姿態,官兵們卻隻覺得為難,拱手拒絕。

石亨運混跡商道幾十年,就不知道放棄二字怎麼寫,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官爺們,你們也知道,我曾多次在河東買地,雖說現在地已經被收上去了,但我對河東的情意並沒有隨之消失。”

石亨運繼續說,“河東被圍起來這麼長時間,我就是想進去把食物和水送給裡麵被困的百姓們,也帶來了一些祭祀的用具,給河東內的亡者渡魂。”

石亨運說完,指向不遠處的和尚隊伍說,“這些都是我花重金請來的高僧們,可遇不可求的機緣,還請各位官兵們行個好。”

這些和尚穿著備整,是全場唯一沒有戴防疫麵罩的隊伍。

石亨運給了這麼多好處,好些新來的官兵們被說動,但他們不知道,再多的食物運進去也沒用,因為河東內,根本一個活人都沒有了,完全是一個空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