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始奢望愛。
可是......到底什麼是愛呢?
*
長夜不算漫長,來不及薑嫿想清這個問題的答案。
等橘糖敲響門時,她抬頭一望,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清晨。
這些年下來,她沒有賴床的習慣,即便一夜未睡,聽見敲門聲,也自然地掀了被子。過了一夜,那些濃烈的情緒,變得有些淡。
就像是,這些日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變成了一根細細的刺。
時而,就紮上那麼一下,細細微微的,但比起年少曾有過的大悲,實在也算不得尖銳和濃烈。
更多的,是茫然。
那種淡淡的,她稱不上來的感覺,縈繞著她。
像是煙霧一般濃密,讓她沒有絲毫的喘息。
隨著橘糖將門打開,薑嫿抬眸,刺目的光映亮她平靜的臉龐。
隨著光一同的,還有清晨獨有的霧氣,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伴著清晨稍寒的霧氣,湧入她的鼻腔。
她白皙纖細的指尖動了動,隨後,又歸於平靜。
橘糖小心看著她的神色,見她似乎比之前平靜了不少,心中鬆了口氣。
想必公子應當同娘子說了......
這些年,公子娘子鮮少為什麼事情置氣,這些日,倒也是十年來第一遭。向著娘子前幾日蒼白的臉色,橘糖眼眸中多了幾分心疼。
不管最後怎樣,事情說開了就好。
“橘糖,這幾日我生病了,府中事物麻煩你了。”薑嫿輕聲道。
橘糖忙搖頭,笑道:“不麻煩,娘子平日將府中打理得很好。我這幾日,也不過按照娘子定的規矩,把事情一件件處理了。有些我不能定奪卻沒有那麼著急的,我有寫在冊子上,過幾日娘子身體好了,娘子對著冊子問我便好。”
娘子平日薑府中打理得很好。
不知為何,此時這話聽在薑嫿耳中,有些刺耳。
就好似昨日夫君同她說的那句——
丞相府隻需要你一個主母。
她怔了一瞬,眸中的茫然又深了一分。她尋了一夜未尋到的答案,在橘糖這一句隨意的誇讚中,尋到了些淺薄的影子。
橘糖垂頭,為她穿著鞋襪,並未察覺她這些細微的情緒。
“娘子,看今日這雲,天氣應當晴朗極了。等到了日午,太陽應該會很大......秋日這般的光,照在身上最舒服了。算算日子,再過不久,便冬至了。今年天氣複雜,冬日一定比去年冷。那時,長安入了冬,恐怕得多穿幾件。”
薑嫿耐心聽著,最後小聲問了一句:“是想出府玩嗎?”
橘糖眼眸一彎,得寸進尺:“要娘子同我一起。”
其實也不是她想出去玩,隻是娘子這些日不太開心,今日情緒終於好了些,她不想讓娘子再悶到府中了。
薑嫿平靜地看著橘糖,本是想拒絕的,但見到少女眼中的笑意,已經要說出口的話,被她緩緩咽了下去,又安靜了片刻,才輕聲回複。
“那府中的事物,明日橘糖得幫我處理一部分了。”
“多謝娘子~”
“我去庫房挑一個好看的風箏~”說完,橘糖就向門外跑去。
薑嫿無奈搖頭,輕笑:“胡鬨,哪有秋天放風箏的。”
已經出了門的橘糖探回一顆腦袋:“風箏身上又沒寫,我是春天春天春天的~”
像是篤定她不會拒絕,說完這一句,橘糖就消失在了門外。
薑嫿望著她消失的方向,褪去笑意,她的眸,依舊很平靜,但這種平靜,同之前的平靜,又不太相同。
如何形容呢?
像是逐漸死去的湖。
連歡喜和悲傷,都不再涵括。
*
即便已經是個好天氣,出行時,橘糖還是帶了些厚的衣裳在馬車上,以備不時之需。
薑嫿透過車簾,望著大街上隨處可見的小販。
老的少的,叫賣聲,招攬聲,一波接一波。
她今日打扮極為素淨,頭上隻簪了一根碧玉簪,除此之外,就隻在腕上帶了一個同源的碧玉鐲。
她身姿本就窈窕纖細,又因為剛褪了病氣,渾身都透著些蒼白。
抬眸望向窗外之際,似乎連風都憐惜,吹得格外地柔。
光灑在她半張臉上,蒼白中帶了一絲神韻,恍若出水芙蓉。
即便早已知曉娘子好看,在風輕柔,娘子唇邊含笑的那一刻,橘糖還是怔了一瞬。隨後在急促的心跳中,她慌忙轉開眼。
正看著窗外的人,沒有察覺這一插曲。
隻是平靜地,看著外麵的小攤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