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老爺一共五位內眷,加上他自個兒,一共要收拾出六個大院子出來。
薑老爺和太太安氏的必定是要最早收拾的,剩餘的幾個院子,常管家也自有他的安排。
這麼多年他雖然一直沒在中京城裡,卻一直密切關注著那邊兒的消息,說白了偏遠的莊子裡頭能撈的油水有限,再是天高皇帝遠也扛不住地遠人偏,他還想找準好時機回到中京城去呢。
要想回到中京城,那就得讓主子記著他的好,若是太太記不得他,有彆人也是一樣的。
比如如今,最先收拾的必定是太太的院子,再就是譚姨娘的院子,因為譚姨娘是府裡最得寵的姨娘,也是老爺的親表妹,膝下有兒有女,打掃完了譚姨娘的院子以後就輪到了常姨娘。
常姨娘無寵,要是論寵愛排資論輩,她隻怕得排到最後去,但她生了個好兒子,是老爺的頭一個孩子,又是頭一個兒子,哪怕再不得寵,這府裡有任何的東西都不會忘了她的一份。
再後麵就是柳姨娘,柳姨娘才進府裡沒幾年,是薑老爺正新鮮的時候。
最後才輪到孟姨娘,孟姨娘成為姨娘的時間很早,又隻有三小姐一個女兒,偏偏為人並不怎麼樣,不論是在老爺跟前還是他們這些下人麵前都沒什麼威望。
這些事情常管事是不會和他們這些下人說的,他自己心裡有數。
顧二丫能知道是因為莊子裡的人經常聚在一塊兒聊八卦。
她進了莊子以後一直埋頭乾活,也不多話,就和隱形人一般,旁人都不把她放在眼裡,聊些不重要的消息的時候也不會刻意避開她。而這幾天莊子裡頭最大的事情也就是主人家要來了。
下人們難免會提起主家的消息,顧二丫也就跟著聽了幾耳朵。
主要還是太閒了。
她每天要乾的活就是把花園到太太屋裡的那段路上的落葉殘紅掃了,再接上兩盆水灑在地上不讓灰塵飛起來——這原就是她在家時做慣了的活,唯一的變化也就是起得更早了些,因為常管事說了,要提前適應太太來了莊子上以後的生活,地上澆了水濕噠噠的不好看,也怕太太穿的鞋底子太軟不著地,再摔著了可就要人命了。
所以要在太太起床之前就把這些活兒做好,灑了水的地也得乾透了才行。
湯婆子說她也是趕上了好時候,馬上就要倒春寒的時候了碰上了中京城來人,便是為了麵上好看,常管事也沒有克扣衣裳,冬春兩季的都做了,若是和往年一樣,隻怕要挨凍的。
顧二丫最怕挨餓受凍,此刻也真切地覺得好。
可很快的,出了個大問題——中京城裡來人了。
這人當然不是主子們,主子們要等運河的冰化凍了再坐船過來,打頭先來的是管事們。
聽說人還在路上呢,已經叫快馬加鞭遞了一連串的消息過來,信是常管事收的,他一個人能被派到莊子上多少也是有些本事的,年輕時候讀過書認過字,平日裡頭讀書信沒有一點障礙,有時候莊子裡的人寫信也會讓他幫忙看看,偏他又吝嗇得要命,外頭寫信讀信要錢,他有時候還比外頭收得貴呢!
中京城的管事們人沒到,信先到了,且提了一堆五花八門的要求,顧二丫不認字,也看不到信,但她能看出來,常管事被那些信支使得團團轉,甚至怨氣衝天的。
這幾天莊子裡的人個個都小心翼翼,生怕觸了他的黴頭。
很快,常管事就往下派活兒了。
顧二丫每日裡不僅要去灑掃了,她還得跟著其他人一塊兒幫忙收拾屋子——本來都已經收拾過一遍了,可看常管事的樣子好像很不滿意,或者說,按照中京城那些人的要求來說很不滿意。
一群丫頭們將原先換好的窗紗床簾全都重新拆卸下來,屋裡擺好的家具器皿也都收起來了,一概換成了新的——噢,新的都是從中京城裡坐船送來的,比那些管事們還早到了。
顧二丫好奇地看過那些寄過來的東西,聽他們說這是家裡的老爺太太們慣常使用的老物件了,床簾窗紗都是透氣又輕盈的,好像叫什麼月影紗,裹上十層也相當透氣。
博古架上擺著的都是名家名品,牆上也是好字畫,一副的價錢抵得上十個顧二丫了!
這些東西全都分門彆類造冊入了庫,常管事每日都要巡視一遍,還叫了人守在外頭,怕有人起了壞心思以次充好,偷偷把裡頭的好東西調包了,連帶著整個莊子都吃掛落。
等東西重新擺好了,屋裡屋外的地都掃了十七八遍了,中京城的管事終於來了。
人是上午到的,常管事親自去接的,莊裡其他人都去看熱鬨了,顧二丫不敢去,搬了個小凳子坐在灶房裡邊幫忙燒火。
除了自己屋裡還有灑掃的地方,灶房是顧二丫來得最多的地方,湯婆子說她一到了灶房就走不動路,眼睛隻差黏在那些個糕點飯菜上了。
每回她這樣說,顧二丫就露出一個傻傻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