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和常管事的第一場交鋒暫且扯平。
府裡頭的人卻看明白了,兩個人在暗暗地憋著勁兒呢,不一定什麼時候就鬨出點事兒來了。
這事兒原和顧二丫沒關係的,可龍王打架,池魚遭殃,從吳媽媽進莊開始,她就覺著處處不滿意。
她是後來的,雖說是太太的陪房,手裡頭捏著權力,但強龍也壓不過地頭蛇,她帶過來的那些人也都是中京城的,對閬中並不熟悉,因此才來了不過一兩天,她就察覺出了不便利。
要說是什麼特彆大的事兒吧也沒有,都是些瑣碎小事,譬如他們想做些個什麼手帕的,總要布匹針線,布匹是中京城裡送來的現有的,自個兒比劃著尺寸裁也就是了,但這針線可不好找。
莊子上也有莊子上的規矩,常管事往日裡雖然貪,卻也貪得有規矩,該報的賬那是一點錯也不出,隻不過一鬥陳米和一鬥新米的差距也就隻有他知道了。
那些個針頭線腦的自然也是入了庫房的賬的,吳媽媽要用,就得派人先去和常管事申請,領了對牌以後才能去庫裡取。
常管事能讓她日子好過麼?吳媽媽派去的小丫頭五次裡頭有三次是空手回來的,要麼就是常管事忙著莊子上彆的事情,這會兒不得空,要麼就是庫房裡吳媽媽要的東西用完了還沒補上,什麼?吳媽媽要用?您自個兒差人去買吧!
吳媽媽能怎麼辦呢?她帶來的人都是人生地不熟的,出了莊子兩眼一摸黑,哪哪都不認識!更彆說買東西了,隻怕出去一趟,就連回來的路都不認識了。
更重要的是還有廚房!
她們吃慣了中京城的夥食,像吳媽媽這樣的人都是跟著主子們吃飯的,好多飯菜端上桌是什麼樣,撤下來就是什麼樣,除了冷了一些,他們吃的也不差在哪兒了,更何況那些灶上的人為了巴結討好他們還會特意留新鮮熱乎的飯菜。
但自從吳媽媽來了閬中,吃的夥食就一落千丈,問就是常管事說了,他們都是下人,自然該吃下人該吃的飯,想要山珍海味?他們這兒沒有!你要是想換點彆的好菜吃,也行,總要給灶上的人打賞點潤鍋費吧?
一次兩次還成,時間長了,誰的荷包也頂不住。
吳媽媽迫切地想要培養自己的勢力。
顧二丫常在廚房,對廚房裡來來去去的新麵孔很敏感,不過她也不覺得奇怪,隻看兩眼他們穿的衣裳就知道是中京城裡來的。
來的這些人和她一樣都是小丫頭,在府裡沒什麼品級的那一種,自從她們來了以後,顧二丫掃院子的活兒都被安排走了,有她們做。
她後知後覺自己被排擠了。
也不隻是她一個人,凡是內院的活被常管事安排了人的,幾乎全都挪走了,一點兒也不叫她們沾手,才剛買回來沒幾天的丫頭們全都空閒下來了。
沒事乾的時候她們就聚在廚房,以防有什麼事情要做上頭的人卻找不到她們。
顧二丫待在灶房的時候總是閒不下來,有時候會去幫著洗菜或是燒火,旁人都在偷懶,她眼裡手上總有活乾,哪怕就是閒坐在屋簷底下,手裡都要捏一把花生剝殼。
她在人堆裡頭很顯眼。
瘦瘦小小的一個,皮子白眼睛大,臉上總帶著笑,唇角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一看就好說話。
吳媽媽帶來的人是奉了命令的,想要親近這些莊子裡頭自帶的人,好說話的顧二丫就首當其衝了。
有個小丫頭主動挨著她坐下,親親熱熱地叫了一聲姐姐,又接過了她手裡剝好殼的花生,一邊搓上頭的紅衣一邊打探消息:“姐姐來了多久了?”
顧二丫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腳尖,又看了看她比自己高了的一個頭,不明白她這聲姐姐怎麼叫出來的,卻還是好聲好氣的回答:“我才剛來半個月呢。”
小丫頭一聽是才來的新人難免有些失望,卻仍舊不想放棄,又問:“好姐姐,我也是才來的,你和我說說,咱們這灶間都是誰管著事兒呢?”
顧二丫想了想:“最頂上的還是常管事,廚房裡的帳都要他過目的,再往下就是方大廚子了。”
廚房裡頭每日要進多少肉菜都是方大廚子說了算,常管事倒是想從中貪墨,但他不懂灶間的事情,也不敢做的太過分,除了以次充好,偶爾也會短缺一兩成的貨——方大廚子在這裡頭這麼多年了,多少也知道他的尿性,每回往上報賬都會多報一成,兩邊馬馬虎虎互相敷衍,也沒鬨出太大的事情,頂多底下的人不滿罷了。
小丫頭眼睛滴溜溜地轉:“這方大廚子可有家室?我瞧他年紀不小呢,娶了媳婦兒嗎?他媳婦兒是不是也在灶房當差呢?”
顧二丫搖頭。
方大廚子對她算是不錯的了,她經常幫方大廚子燒火,也沒看見他和誰多來往,獨得很,唯獨對她會好一些,也是因為她勤快愛乾活。
小丫頭有些挫敗,又不是很願意死心,和她坐在一塊閒扯了大半個時辰,見她實在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才惱了,花生皮也不搓了,往顧二丫手裡的小簸箕裡一扔就走了。
顧二丫不明白她為什麼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