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安看著賀頌文喝湯吃藥,他擺手讓她早點回學校,自己胡亂洗漱把倒頭睡下,她將桌麵清理乾淨,又坐了片刻,最後起身關門離開。
樓下,司機仍在那。
陳靜安開門見山地問:“沈烈到底要做什麼?我舅舅的事,是不是也是他做的?”
司機並沒有順腔接話:“陳小姐,沈總建議您讓賀先生彆再四處求人,喝酒到底傷身,他現在隻要等消息就好。”
“等消息,等什麼消息?”
司機卻沒說。
陳靜安偏頭,看著夜色,恍惚明白這網從來就沒有掙破,它在那,一直在那,隻是悄無聲息,讓她僥幸以為自己早已脫離。
這張網或緊或鬆,全由沈烈決定,她隻是進網的飛蟲,早已安排好結局。
“他一定要這麼逼我?”陳靜安問。
司機說了句抱歉。
陳靜安轉過頭來,目光如刀,問:“您難道就沒有孩子嗎?”
“抱歉。”
“您孩子知道您在外麵做這種事嗎?”
“抱歉。”
“……”
她麵色如紙,怎麼會不明白司機那句話的意思。
等消息,自然是等她的好消息,等她想通,親自登門求人。
求人辦事,都是有代價的。
司機道:“陳小姐,我也隻是聽人辦事。”
陳靜安垂眼,她又何嘗不知道,靜默好一會,她才道:“好,我要見沈烈。”
“抱歉,沈總這幾天沒時間,等過幾天,會有人通知小姐您的。”
“……”
陳靜安感覺到自尊心一再被撚碎,她恨得要命,一切都是沈烈說了算,全由他掌控,她隻有被牽著走的份。
一個人,怎麼能混蛋成這樣?
—
告知陳靜安時間的是紀弘,時間以及地點,地點在出名的富人區,獨棟彆墅,絕佳的私密性。去之前,陳靜安告訴給阮靈,如果她太久不回消息就報警,雖然覺得沈烈做不出那種事,但還是不得不防備。
阮靈不放心她,想陪著,被陳靜安回絕,她擔心阮靈再次被牽連。
到了地址,早有人等著,帶著她往裡麵走,到一棟現代新式彆墅停下,刷卡打開大門,對方並不進去,告知她穿過庭院就到了,沈烈已經在裡麵等著她。
陳靜安走進去。
陽光好到過分,照著綠植,照著玻璃白牆,明亮的像是在作假。
陳靜安看見沈烈,他穿著居家服,長袖長褲,寬綽鬆軟,但他肩線筆直,將衣料撐得挺括有形。沈烈在中島台,腰間係著黑色圍裙,跟平時穿正裝的狀態很不一樣,更鬆弛,沒那麼強的距離感。
他在做飯?
意識到這一點,陳靜安都覺得違和又奇異。
沈烈沒抬眼,讓她過去,他握著刀,手指骨節分明,刀下的和牛紋路漂亮,他將肉切成厚薄片,動作熟稔,刀跟肉在他手下服服帖帖,他將切好的肉一小半做刺身,三兩片精致擺盤,放置早已調好的料汁,擺在她麵前。
“嘗嘗。”
陳靜安沒動,不知道他又想要做什麼:“沈先生還會下廚。”
“因為比一些人挑剔些,為了滿足口腹之欲,有時也會自己動手,圖個新鮮,統共也沒做過幾次,也沒其他人嘗過,你是第一個。”
陳靜安睫毛顫動。
“每一道食材都有合適的處理方式,也有最合適的品嘗時間,”沈烈不緊不慢繼續道:“這一份昨晚到的,在恒溫恒濕冷藏28天,待到水份流失,肉質纖維足夠緊密,就是最佳食用時間。”
他解釋認真,好像請她來,隻是吃飯。
陳靜安猜不透他的想法,在他的注視下,用濕毛巾淨過手,握著筷子夾起一片,輕蘸料汁送入口中,和牛刺生肉質細嫩柔軟,脂香溢於唇齒,清甜甘潤。
“怎麼樣?”沈烈問。
陳靜安勉強點頭。
她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她不是來吃飯的,而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適合這樣。
沈烈笑,又取來米飯手握成團,蓋上一片薄肉,用噴槍炙烤片刻,擺盤過後,繼續遞到她麵前,做了個請的姿勢。
陳靜安皺眉,再次夾起吃掉,米飯吸收進炙烤時的油脂,又是另一番味道。
頂級的食材,處理方式反倒越簡單樸實。
沈烈洗淨手,又再次處理起其他食材,邊處理,邊跟陳靜安聊起處理方式,以及烹飪方法,他處理的手法乾淨利落,稱得上賞心悅目,每一種食材,在他這裡都得到足夠的尊重,他不厭其煩地處理每一個繁雜的步驟,整個過程甚至是享受。
他像是劊子手。
一個有耐心的劊子手,隻會讓人覺得恐懼。
所以在沈烈處理食材越得心應手,越條理步驟清晰時,反而胸口如堵,她變成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生吃還是炙烤,全憑他的心意。
陳靜安本就沒什麼胃口,吃的東西頂著胃,她坐立不安地放下筷子,耐心早已經被磨完,她不得不問出今天的目的:“沈先生,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舅舅?”
沈烈正處理著海參,刀背輕敲其腹部,沒一會,內臟全吐出來,這是它們自保的手段,迷惑敵人,逃脫後,又能重新長出來。
他聞言抬眼看她,眉眼乾淨,眸底一片坦蕩:“你應當清楚。”
“我想聽你說。”陳靜安臉上沒什麼血色,胃裡翻湧難受。
“做我女朋友。”
“什麼樣的女朋友?”她語氣諷刺。
沈烈放下刀,慢條斯理脫手套:“可以牽手、擁抱、接吻,跟其他人女朋友一樣,至於其他樣子,或許是我年長你幾歲,不知道如今女朋友,還能有什麼新鮮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