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二刻,長椿堂派丫鬟過來。
“四姑娘書背完了麼?”
“背完了。”
“老夫人讓我過來問問,若背完了,請四姑娘過去用膳。”
“好,我這就去喊姑娘。”
婢女凝霜進屋,視線掃了一圈沒見著人,忙走進內室,卻見宋槿寧已經睡著了。
五歲的小姑娘,身子未顯,縮在榻上看起來隻有小小的一團。
凝霜心下柔軟,不忍喊醒她。
她們姑娘乖巧懂事,偶爾調皮卻並不頑劣。旁的小姑娘這個年紀還在父母膝上撒嬌呢,可她們姑娘已獨自起居,獨自上學堂。
倒不是二房無人,實際上,二老爺和二夫人都還健在。隻是不知夫妻二人發生了何事,去年夫人鬨和離,可二老爺不肯,於是夫人便收拾包袱住去了彆院。
從那之後,二老爺和夫人的關係就僵持著。主子們的事她們做下人的難以說清,但憐惜四姑娘被連累得沒個溫暖居所。
平日二老爺忙於官場,且他一個爺們兒照顧女兒難免粗心大意,有時忙幾天幾夜沒回府的情況也有。
長椿堂的老夫人雖還在府上,可老夫人到底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大好。老夫人怕過病氣給孫女,就沒把她接去身邊,隻每日差人來請去用膳。
要她說,多虧有容世子在。容世子照顧四姑娘無微不至,不論吃食、穿衣、或是學堂功課,容世子皆細心過問。不然,她們家姑娘還真像個沒人管的孩子。
所幸她們姑娘是個懂事的,不哭不鬨,聽話乖巧,不耍脾氣也不使性子,令她們這些做下人的省心。
眼看時辰差不多,凝霜想了想,還是上前喊人。
“姑娘,該醒啦。”
阿黎翻了個身,後腦勺對著凝霜,繼續睡。
她睡覺極其安靜,不磨牙也不打呼嚕。小嘴微微開啟,氣息綿柔。長睫緊掩,鼻子精巧秀氣。側睡時,圓潤的麵龐還壓出些弧度來。
凝霜稀罕得緊,揉了揉她肉嘟嘟的臉蛋:“姑娘,老夫人派人來請了,興許一會還得考校你背書呢,不起來準備一下?”
聽聞考校背書,阿黎立馬醒來。
開口卻是問:“容辭哥哥呢?走了?”
“容世子早走了。”凝霜說:“還以為姑娘自個兒在屋裡勤奮呢,熟料奴婢進來瞧見姑娘偷懶。”
阿黎羞赧,吐了吐舌:“才沒有,我是背書累了打盹來著。”
她飛快起身下床,讓婢女幫她收拾衣裙發髻,而後往長椿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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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長椿堂熱鬨,阿黎到時,三房夫人尤氏和三姑娘宋槿芝也在。
尤氏正在跟老夫人商量下個月過壽的事。
如今襄陽侯府裡,大房不在府上,二房夫人又住去了彆院。因此,府上中饋便全交在了三房夫人尤氏的手中。
尤氏掌家認真嚴謹,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老夫人對其極是滿意。
阿黎進門,給祖母行禮後,又給尤氏福了福:“三嬸嬸。”
“阿黎來啦。”老夫人招手喊阿黎過去,轉頭繼續對尤氏道:“你大哥一家趕不回來,而且老二家的還在彆莊養病,依我看這壽宴辦簡單些就好,你平日也辛苦,忙這趟下來還怪累人。”
尤氏臉上露出歡喜:“多謝娘關懷,娘總為我們著想是我們的福氣。但娘的六十大壽可不能馬虎,也當是給個機會讓我們儘儘孝心。至於大哥一家,縕阡已修書去稟明了,大哥年前還提起過此事,說若是娘過壽他們一家定會趕來。至於二嫂......”
尤氏停下,看了眼阿黎,說:“二嫂應該也想阿黎了,讓二哥去請請看,適逢娘的壽辰,二嫂通情達理,她也定會過來。”
襄陽侯府二房夫妻齟齬已久不是秘密。府裡對外說二夫人身子不好去彆院靜養,可外頭傳什麼話的都有。當然,具體內情如何,尤氏也是知曉的。大人的事她不好多說什麼,倒是有些心疼阿黎。
她溫聲問:“阿黎,屆時讓你爹爹去請你娘回來可好?”
阿黎乖乖巧巧點頭:“好呀。”
尤氏又囑咐身旁的女兒:“你二嬸嬸平日不在府上,阿黎難免寂寞,你得空多陪陪你妹妹。”
宋槿芝今年十歲,穿著件水紅色刺繡襦裙,頭上珠花華美,耳邊墜著兩隻碧玉璫,從頭到腳端的是精致非常。
隻不過宋槿芝素來不愛說話,臉上也鮮少有多餘表情,乍一看模樣些許高傲。
聽得母親這般吩咐,她隻是淡淡點頭,柔聲應了句“好。”
婢女上了盤瓜果過來,阿黎取了塊,悄悄看向宋槿芝:“三姐姐吃不吃?”
宋槿芝略顯嫌棄,搖頭。
她不吃,阿黎也不勉強,靦腆對她笑了笑,專心吃瓜。
尤氏跟老夫人商量完後,徑自離開了,留下宋槿寧和宋槿芝在長椿堂陪老夫人用晚膳。
晚膳前,阿黎還記得背書的事,當即給老夫人利索地背了兩首,惹得老夫人眉開眼笑,直誇阿黎聰明。
阿黎求誇獎似的扭頭問宋槿芝:“三姐姐,我背得好不好哇?”
宋槿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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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來,阿黎拾掇好準備去學堂,出門後在遊廊遇見她爹爹宋縕白。
“爹爹!”
她一身靛青學子服站在廊柱下,個子矮小,腰身也不及廊柱粗。晨輝落在小姑娘臉上,越發顯得笑容明豔。
宋縕白遠遠地瞧見女兒,她文靜地站在那,還舉著小胳膊對他招手。
他忙走過去,蹲下。
“阿黎去上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