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夫已經走了。
兩個雜役也已經離開了。
如今這屋中便隻剩下葉初雨、裴時安兩對主仆。
言明早已到了裴時安的床前,眼瞧著自家主子變成這幅模樣,言明怒氣勃發,他陰沉著一張臉蹲在床前,雙手也不禁緊握成拳。
在這一刻——
他想殺了葉初雨的心已經抵達了巔峰。
若不是先前主子再三叮嚀,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他早就要帶著人把主子救走了。
怎麼可能讓主子受此折辱!
手輕輕放在主子的膝蓋上。
“您感覺如何?”他強壓著怒氣啞著嗓音問裴時安。
裴時安淡聲:“無事。”
他冷靜淡然地仿佛這一身風雪和疼痛都不存在。
可言明豈會信他?
卻也無可奈何。
主子慣來如此,不願示弱於旁人,即便是在裴溪小姐麵前也是如此,更不必說他們這些人了。
眼見主子臉上疲態漸生,語氣也漸有困怠,言明壓抑著心中的怒氣,轉身與葉初雨說道:“郡主,我們公子要歇息了。”
他言語冷淡。
因心中怒意,實在無法給葉初雨一點好顏色。
“你——”
時桃掃見他這副模樣,頓時氣急要訓斥,可臉上才顯出薄怒之色,胳膊就被葉初雨握住了。
喉嚨裡那還未曾吐出的話也因為愕然而重新吞咽了回去。
她呆滯著神情,茫然般扭頭看著她身邊的少女。
葉初雨卻未看她,而是看著麵前的黑衣男人,玩了這麼久的遊戲,她自然知道他是誰。
言明,裴時安的護衛,對裴時安忠心耿耿,曾不止一次想殺了“葉初雨”。
即便他再怎麼掩飾——
葉初雨也能瞧出他藏於眼底之下那濃烈到極致的怒意和殺意。
想到記憶中那個溫和地喊她“小姐”的青年,葉初雨心底不由有些發酸。
玩了這麼久的遊戲,她雖然不至於把他們當做自己現實中的親人朋友,但也的確對他們產生過一份深厚的感情,沒想到如今成了“葉初雨”,成為了他們的對立麵以及最為厭惡的存在。
葉初雨的心裡有些失落和難過。
但麵對言明明目張膽的趕客,她也沒有生氣。
身份使然。
她能理解。
她看著青年點了點頭,而後朝他身後看去。
白衣少年依舊靠坐在床頭,屋中暖橘色的燭火照在他的身上,他微仰著頭閉著眼睛,沒有看她。
優越的下頜線,深邃的五官,還有那修長脖頸之上微微凸起的喉結,以及眼下那一粒淚痣。
裴時安生得好看。
這種俊美在如今的病容之下,又添了一份其餘人沒有的破碎。
此刻他一隻腳半屈著,一隻腳則隨意靠在床上,形容雖然憔悴落魄,身上風華卻未減半分。
葉初雨看著他。
比起玩遊戲時,總感覺隔著什麼,現在的裴時安顯然要更真切也更鮮活。
早知他們相似,卻沒想到會這樣像。
葉初雨一時有些愣神。
或許是她看得實在太久了,久到裴時安竟然都睜開眼睛看她了。
與他四目相對。
葉初雨看著他皺眉的樣子,眨了下眼,終於把渙散的思緒重新籠了回來。
張口正想提醒他記得換衣裳,彆凍著,就見眼前一黑,言明直接擋住了身後的裴時安不給她看了。
“……”
喉間那還未吐出的話就這麼卡在了喉嚨裡,葉初雨看了一眼言明,看著他眼中強行壓抑的情緒又垂落視線。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說罷。
未聽到回聲。
葉初雨在心底輕歎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時桃連忙跟上。
她還在惱言明的態度,便在她身後碎碎道:“這個姓言的好生囂張!就該讓人把他打發出去,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麼囂張!”
說罷還不解氣,依舊惱道:“那賤……”
下意識要跟從前似的喊裴時安賤種。
這原本是郡主給那裴公子的稱呼,還要求身邊人也這麼喊他,但一想今日郡主對裴公子的態度實在不明,時桃悄悄看了一眼葉初雨,把“賤種”的稱呼吞咽回去,換成了“裴公子”。
眼見郡主並無彆的反應也沒生氣,時桃便放心地補充完了後麵的話,“裴公子平日都不敢給您臉色看呢,他算什麼東西?”
葉初雨聽她嘀嘀咕咕說個不停,隻覺得腦殼疼。做裴溪的時候,她既不喜歡“葉初雨”也不喜歡“葉初雨”身邊這些幫著她胡作非為的跟班,但其實這些跟班也都是受命於“葉初雨”。
想到身邊這個女孩後麵的結局,葉初雨到底也沒說她什麼,隻道:“以後對他們客氣點。”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