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蕭去了東宮後,褚朝雨倚在矮榻上怔怔的出了神。
她隱約察覺到了大嫂的遭遇是何人所為了,國公府在朝中位高權重,能在國公府行此事之人隻會比國公職位更高。
褚朝雨腦中翁翁,顧宴風那日說的話敲擊在心間:“不願說算了,孤命人去查。”
她身子輕顫了下,顧宴風——怎變得這般狠戾了?
當初她被父親送去臨安祖宅生活時,與阿娘在河邊撿了他,阿娘本是拉著她就要走的,爹爹不止一次告訴過她,江浙一帶時常有倭賊作亂,讓她不可貪玩,更不要多管閒事,隻和阿娘好好在那裡生活就是。
她本也打算不管他和阿娘回家去的,可她還是看了他一眼,見他生的劍眉星目,極為俊朗,十幾歲的小姑娘常愛看話本子,春心萌動,最喜俊俏兒郎,就央求著阿娘把他帶回了家。
她那時想,生的好看果真是有用的。
生的好看,能救命。
她與阿娘曾救過顧宴風,不知顧宴風召她夫君進宮是要閒話什麼,可會以公謀私?
秦南蕭不過是在‘司天監’任個虛職,既清閒又不受人管束,與東宮幾乎沾不上一星半點關聯,他也絲毫無男子建功立業之心。
秦家三子中,最不被人看好的便是秦南蕭,他自幼體弱,生的清秀如女兒家般,與他一般年紀的世家公子都在忙著讀書習武考取功名時,秦南蕭還在街市上與人比賽鬥蛐蛐,整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閒。
直到秦國公將他關起來拿皮鞭抽的他遍體鱗傷,躺在床上一月未下榻後,秦南蕭才徹底轉了性子,蛐蛐也不鬥了,鸚鵡也不養了,就連國公府的大門都不出了。
所有人都以為他這是突然改了性子,以後就會回歸正道時,秦南蕭當著秦國公與秦老夫人的麵立誓說他要出家做和尚,與青燈古佛作伴了此一生。
秦老夫人當時就一個沒站穩差點栽倒在地,那麼多鞭子當真是白抽了,越抽這腦子越犯渾,無藥可救了。
結果,秦國公又把他關起來抽皮鞭,又是一月未下床。
之後秦南蕭也不再提出家之事,開始對占卜之術起了興致,照秦國公的話說就是整日裡五迷三道的,他還想拿起鞭子去抽,秦老夫人卻是怎麼都不願再讓秦國公這般罰他了。
褚朝雨自嫁進國公府後,她極少出府門,秦南蕭也是,她在院中看書作畫,秦南蕭在書房忙著鑽研他的易理八卦。
褚朝雨有時無聊了還會去給他捧場,與他講講自己入夜做的夢,讓他給分析一二,偶爾心煩鬱悶了也會去讓他給占上一卦。
前幾日從宮中回來後當晚,她便讓秦南蕭給她占卜,秦南蕭當時掩手打了個哈欠,說他太累了,改日吧。
一直到現在,也未占卜。
倒不是她極相信這些,而是在秋蝶院裡隻有他二人,時日久了便習慣了遇到件事就讓他給占一卦,心裡總會舒坦些,算是求個心安。
至晚間,褚朝雨坐在八仙桌旁,麵前一桌子膳食已經涼透了,秦南蕭還未回府,她秀眉微蹙,神色淡然,側首望了眼屋外的天色。
夕陽早已沉入大山之後,整個天幕黑沉沉的,她放入雙膝上的手指攥緊,默了片刻後突然起身:“小蠟,去備馬車。”
小蠟踟躇片刻,勸慰道:“小姐,姑爺沒準有事耽擱了,一會就會回了。”
褚朝雨輕歎,太子殿下要與秦南蕭‘閒話’,從辰時直到戌時,就算秦南蕭有足夠的時間與顧宴風閒話,可顧宴風是太子,他能一日都陪著秦南蕭閒話?
她神色篤定道:“聽我的。”
小蠟應聲出去了。
不過片刻,小蠟又回到秋蝶院,與她同行的還有秦南蕭,秦南蕭見她麵色焦急,笑道:“小藥不必憂心,我適才去了母親處,應該差人來跟你知會一聲的。”
褚朝雨見他無事且麵露笑意,鬆了口氣:“無礙,你用過晚膳了嗎?”
“在母親那裡用過了。”
秦南蕭說完看了眼八仙桌上擺著的飯菜,皆是未動分毫,歉疚道:“都怪我,讓小廚房熱一熱,我再陪你用些。”
小蠟將平日裡褚朝雨愛吃的飯菜熱了些,秦南蕭又陪著她用了半碗粥,直到米粥見了底,秦南蕭才開口道:“三日後太子殿下要去上京城外皇家寺院祈福,讓我同行,適才在母親那裡用晚膳時,我與母親請示過要帶你一起去。”
褚朝雨輕疑了聲,片刻後回道:“我便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