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容孝皇帝中風偏癱,奄奄一息,朝堂之上,唐家祖父與太子分庭抗禮。
唐家祖父想要孫女做太子妃,奈何太子察覺他的野心,不肯娶唐嫻。
幾番權勢交鋒,最終唐嫻還是嫁進了皇家,卻是嫁給土埋半截的容孝皇帝,成了太子名義上的母後。
十五歲的妙齡少女嫁給了六十七歲的皇帝。
身份再尊貴,他也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然而唐嫻沒有選擇。
又一個月,容孝皇帝駕崩,太子登基,唐嫻成了最年輕的太後。
新帝劍指唐家,來勢洶洶,勢必要除了這個隱患。
一旦皇帝發難,上至唐家祖父祖母,下至垂髫小兒與無辜下人,全都得死。
唐夫人因為唐嫻的事病倒,唐父已失了長女,不忍妻子與雙胎幼兒死無全屍,在山雨到來前,斂了唐家祖父造反的證據,大義滅親。
最終,唐家人有小半活了下來,隻是被趕出京城,如非詔令,永世不得靠近京城。
簪纓世胄的京中貴族自此沒落。
而唐嫻這個皇太後,隨著唐家的沒落被廢黜,成了無處安置的多餘人。
因唐家祖父的長期壓製,太子厭惡唐家人,不想留唐嫻,礙於唐父的功勞,又不好把人殺了。
白太師提議參照前朝舊製,將唐嫻與一眾妃嬪送去皇陵,美其名曰,為容孝皇帝守陵祈福。
太子采納其諫言,由此,皇陵成了不見天日的牢籠。
後來帝王頻頻更換,唐嫻成了太皇太後,但無人在意。——皇陵中的眾人已被徹底遺忘。
五年來,唐嫻未踏出皇陵一步,更不曾與外界攀談,直到十日前,她在皇陵偏僻的角落裡撿到一個重傷的女子,煙霞。
煙霞有武藝傍身,是從銅牆鐵壁的皇陵後山的險峰混進來的。
皇陵與世隔絕,妃嬪們時常要入地下陵墓給死去的老皇帝獻舞和侍寢,長期壓抑,每隔不久,就會有妃嬪或侍婢發瘋。
唐嫻想外出求助,讓天子鬆口放了皇陵眾人,而煙霞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傷。
兩人一拍即合。
煙霞擅長易容偽裝,留在皇陵假扮唐嫻,唐嫻則扮作她離開皇陵。
離開前,兩個侍女圍著唐嫻,囑咐了一大堆。
“多留些心眼,彆人家問什麼就回答什麼。”
“尤其是男人,不是貪財就是圖色,大多都是壞的。”
“咱們雖然對煙霞姑娘有救命之恩,但他們那些人打打殺殺的,還是要提防著些,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唐嫻本是京中權貴唐家嫡女,現今是太皇太後,哪一種身份,都不能輕易說出來。
於是她裝作沒聽見,沒回答。
岑望仙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未追問,而是掏出一個錢袋,道:“在下與煙霞分彆時,她傷勢很重,養傷怕是要費不少銀錢,這些請姑娘拿去。”
唐嫻搖頭:“不用。”
皇陵裡最不缺的就是金銀財寶了,她不需要,也用不到。
停了下,她漲紅了臉道:“煙霞好好的,隻是我有事想請你幫忙。我來京城是為尋人……”
“既是煙霞的救命恩人,便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姑娘儘管開口。”
寒暄幾句後,岑望仙問:“姑娘要找何人?”
唐嫻心中想著侍女的囑咐,慢吞吞道:“姓孟,是我兄長。”
“原來姑娘姓孟,令兄可是京中人士?經商還是讀書?或是已有功名?”
唐嫻:“……不知。”
這個回答很荒謬,誰會不知道自己兄長在做什麼?除非是不願告知。
氣氛稍有尷尬。
岑望仙咳了聲,不再問唐嫻的事,在袖中摸了摸,掏出一個細長的青銅匣子,問:“姑娘,煙霞可與你提過此物?”
唐嫻忙道:“提過的。”
她掏出一把精巧的青銅鑰匙,這是從皇陵離開時,煙霞交給她的,說若是岑望仙要,便給了他。
但岑望仙並未接鑰匙,而是把青銅盒子遞給唐嫻,示意她來開鎖。
唐嫻覺得他有些怪異,想著這不是什麼大事,就動了手。
青銅盒子古老,鑰匙動了好幾下,才“啪嗒”打開。
裡麵是張卷起的泛黃的羊皮紙,唐嫻再次看向岑望仙,不知是不是錯覺,岑望仙的臉色白了幾分,隱隱帶上絕望之色。
“岑先生?”
岑望仙笑得勉強,道:“勞煩姑娘幫在下把東西取出來。”
唐嫻更加糊塗,盒子已經打開,把羊皮紙取出來,不是很簡單的事嗎?這也要她幫忙?
她在京城無依無靠,多少需要岑望仙相助,便也沒多想,點點頭去取羊皮紙。
手將觸到青銅盒子內側,一道清冽的聲音從折屏後傳來——
“手不想要了?”
唐嫻一驚,指尖瑟縮,快速收了回來。
她彷徨地站起,見岑望仙麵無血色,卻並無驚訝,頓時明白,他早就知曉屏風後麵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