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訓 “你家共有多少條祖訓?”……(2 / 2)

雲上金枝 鵲橋西 5253 字 8個月前

“剩下的自己喝,還是我接著灌?”兄妹倆各說各的。

“我想、想聽故事。”雲嫋啜泣著討價還價。

雲停的回答冰冷無情:“你想挨打。”

唐嫻聽著這雞同鴨講的對話,沒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發現眼前的月亮模糊了,臉上也帶上涼意。

她伸手往上一摸,在臉頰上沾了一層濕潤的水痕。

在皇陵時,所有人都無親無故,最初總有妃嬪侍女躲起來哭泣,後來時間久了,就都有些麻木,漸漸哭不出來了。

大家都一樣,誰也不比誰好,有什麼可哭的呢?

哭得再撕心裂肺,還是要一輩子孤老在皇陵。

唐嫻也很久未哭了,她不想掉眼淚的,不知為何,聽著彆人兄妹吵鬨,一時沒忍住。

她用手背去抹臉上的眼淚,擦去一道,又有新的淌下,把她手指也打濕了。

“我是誤會了你,但並未做什麼使你為難的事情吧?”

冷不防的,雲停的聲音從側後方傳來。

唐嫻身軀一抖,匆匆放下雙腿,雙手一起覆上麵頰擦淚。

她可不想在雲停麵前出醜。

雲嫋的藥,前半碗是雲停灌下去的,後半碗是他看著,雲嫋捧著碗自己喝的。喝完之後,把雲嫋扔在榻上,雲停才踏出房門,就看見了默默垂淚的唐嫻。

庭中燈火煌煌,將她臉上不斷滾落的淚珠照得晶瑩剔透,堪比珍珠。

她縮著身子,比病中的雲嫋看著還要無助,渾身縈繞著無邊孤寂和深淵似的苦悶。

這種情緒不該出現在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身上。

雲停想不通她為什麼哭,單就近日而言,唯一讓她受了委屈的事,便是傍晚那會兒,他誤會了雲嫋傷病的緣由。

是他眼中的懷疑太明顯了?

這事遲早要麵對,雲停不再猶豫,道:“若是傷了你的心,我與你賠不是。”

唐嫻快止住的眼淚“唰”的一下,重新衝破眼睫,決堤江河一樣奔湧而出。

她咬著唇努力忍住,適得其反,從唇齒中泄露出了一絲壓抑的哭聲。

人就是這樣,悲痛的時候孤身一人,或許很快就能止住。一旦被人安慰或是詢問,就再難控製住自己了。

望著她的雲停眉頭擰成山川,隔了會兒,重複道:“我向你賠不是。說吧,你想怎麼著?”

唐嫻的眼淚成河,哭得耳中嗡鳴,雲停的聲音像是隔了道水簾,傳入她耳中時朦朧不清。

但她還是聽懂了,咬住下唇努力止住眼淚,哽咽道:“那你、你放我、走。”

“行。”雲停道,這個字還沒傳入唐嫻耳中,他又說了下句,“告訴我煙霞藏在哪兒,我就答應你。”

唐嫻一窒,知道這事沒可能了,心中悲情又起,雙手捂住臉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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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莊廉帶著糖人蜜餞過來看望雲嫋,把小姑娘哄好了,他又去外麵安慰唐嫻。

唐嫻麵紅耳赤。

她自己都不知道昨晚究竟哭了多久,終於發泄完情緒時,雲停已沒了人影,屋中有幾個侍女探頭,小心翼翼問她需不需要溫水巾帕。

唐嫻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麼入睡的,今晨醒來,還以為那是一場夢,直到看見侍女躲閃的眼神。

連昨日不在府中的莊廉都知曉了,太丟臉了。

“公子脾性差不是一兩日了,你彆與他計較。這樣吧,我替他賠禮,你想要什麼直說,我都能給你弄來。”

唐嫻抬眸,莊廉趕忙道:“離府不行。”

他入戲太深,又補上一句:“外麵壞人多,舅舅不放心你獨自離開,而且還得等你恢複記憶把孟公子揪出來呢。”

唐嫻氣得捶桌。

攆走莊廉,她進屋去看雲嫋。

雲嫋昨日喝了兩貼藥,精神好轉許多,坐在窗前矮榻上吃蜜餞,瞧見她進來,衝她招手,再把其餘侍女屏退。

唐嫻覺得府中唯一不會看她笑話的,隻有這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了。

她坐過去,歎了聲氣。

“給你吃。”雲嫋把蜜餞遞過去,看著唐嫻吃了一顆,慢吞吞向著她挪動。

與唐嫻挨緊了,她扯扯唐嫻的袖子,小聲問:“昨晚我哥欺負你了嗎?”

晴空霹靂!

唐嫻差點被口中的蜜餞噎死,連咳幾聲,惶急擺手,“你彆胡說,沒有的事!”

“那你怎麼哭了啊?”雲嫋清澈的雙眸中寫滿純真的不解,“我哥喜歡欺負人的,他一欺負我,我就哭。”

唐嫻不知該怎麼與她解釋,更沒臉麵對這事,胡亂道:“我那是、是餓了,餓哭的。”

雲嫋道:“那你說呀,讓人給你送吃的。”

“嗯,下回我一定說。”

雲嫋認真點頭,瞧著是真信了。

唐嫻心中略鬆,聽她搖頭晃腦道:“不是欺負了你就好。祖訓不許欺負姑娘的,他要是敢,我就寫信給外祖母、給爹娘……”

祖訓,又是祖訓,這已經是唐嫻第三次聽這個字眼了。

第一次,是雲嫋的書信,她編造了一條做兄長的要寵愛幼妹的祖訓。第二次是昨晚,雲停說祖訓不許吞服丹藥。第三次是此刻。

唐嫻著實好奇,問:“你家共有多少條祖訓?”

雲嫋嘴巴張開“啊、啊”了兩聲,唐嫻眼疾手快,拾起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阿嚏”一聲之後,雲嫋吸吸鼻子,道:“兩百三十七條。”

“多少?”唐嫻以為自己聽錯了,書香門第的人家一般都會有祖訓,至多也就十幾條。

兩百三十七條,怕是根本就記不住吧?如何傳的下來?

她越聽,好奇心越重,追問道:“這祖訓流傳多少年了?你家祖祖輩輩當真能全部遵循?”

“傳了一百、一百三十、五十年?”雲嫋一手捏著蜜餞,一手撐著下巴,想了會兒,皺著臉放棄回憶,道,“我不知道。”

一百多年,少說也有六七代了,竟然真能傳承下來。

唐嫻剛這樣感慨,雲嫋又說道:“我家祖上不孝子太多,早就沒人守祖訓了。隻有大哥打一出世就被賦予重任,被外祖母親自看著,要時刻嚴守祖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