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到榻邊,唐嫻雙眸一顫,兩行清淚從眼眶中傾瀉而出。
雲嫋看呆。
雲停止住,反複試了三次,麵黑如鍋底。
他想看看唐嫻的兩隻眼睛裡一共儲存了多少淚水,要多久能流乾,可雲嫋跑過來護住了唐嫻,憐惜道:“難怪你要用我擋大哥了,你放心,以後我都不讓他接近你。”
她又對雲停道:“哥,你是臭男人,要離她遠點。”
雲停的臉色比三九天的冰錐還要冷。
短短幾日,這個假表姐已經深得雲嫋的心,再讓她們相處下去,指不定哪日雲嫋就能把親哥賣了。
雲停覺得有必要再提醒她一下。
“我與你說過,莊毛毛心思不純淨,你全忘了?”
唐嫻心底“咯噔”一聲,手臉發燙,不敢再看雲嫋。
雲嫋嚷嚷道:“哪裡不純淨啦,我怎麼沒瞧見?”
“沒給她機會呢,你當然……”雲停話說一半停住。
唐嫻是被他抓來的,要離開很簡單,隻要說出煙霞的下落即可。她從來就沒考慮過這條途徑,也沒放棄過離開。
這些日子,唐嫻的種種花樣,包括暗諷他、照顧雲嫋等等,都是為了等一個機會。
而這機會,必須要在他的控製範圍之外,至少要先出了府,雲嫋就是最好的出府的梯子。
可惜她傷病方愈,還沒機會外出。
莊廉當初想給她套用假身份時,說姑娘家重感情,等處出了感情,事情就簡單很多。
說的很對,雲嫋已經要對她產生感情了。
雲停伸手捏住雲嫋的臉,把她的頭往旁邊擰去,看見了她身後靜默的唐嫻。
她目光下垂,察覺雲停的視線後,深吸氣,眸光一動,淚水沿著未乾的淚痕,再次滑落下來。
雲停對著她微不可查地挑眉,臨時改口道:“傷寒痊愈,就該讀書認字了。十八歲之前考不中舉人,我就把你的小貓小狗全抱走。”
這話的衝擊力很大,雲嫋瞬間忘記前一刻幾人在說什麼,拽開雲停的手把頭轉了回來,著急問:“那我要是考中了呢?”
“考中了讓你做公主。”
“考中舉人做公主,那我要是考中狀元了呢?做皇帝嗎?”
“可以。”雲停隨口就應下了。
雲嫋歡喜,沒多久,麵色又糾結起來,道:“算了,我還是做公主吧,做皇帝太累了……”
雲停放她做春秋大夢,對著剩下的那個道:“莊詩意,明日起由你來教導她,上午認字,下午練習書法。每隔七日我會親自檢查,雲嫋若無長進,你們兩個就一起挨罰。”
唐嫻聽這兄妹倆說了一堆大不敬的話,腦袋裡盤旋著公主皇帝幾個字,想離開的心更迫切了,根本不願意教雲嫋讀書。
雲停說的對,她陪雲嫋玩耍,很大的原因是為了通過她脫身。
一起玩耍很容易培養感情,轉換成先生與學生,難免會產生矛盾。萬一雲嫋不喜歡她了,她要何時才能有機會離開?
“我沒讀過幾本書,認字少,不堪重用。”唐嫻貶低自己。
“你讀過,師從翰林院樓大學士,可是記不起來了?”雲停眼都不眨地胡編,“大夫說過你記憶受損,這種已經學會的東西也記不清的話,腦袋在牆上撞幾下,就能想起了。”
唐嫻迫於威脅低頭,“記起了……”
隨後,雲停沒再說彆的,這讓唐嫻不安。
她想什麼,雲停全都知道,難道就這樣任由她與雲嫋交好嗎?不像他的性子。
唐嫻邊教雲嫋讀書識字,邊提心吊膽地防著雲停。
雲嫋與她完全相反,讀書格外的認真,目的十分明確:“我要考中舉人做公主。”
唐嫻對她很是憐愛。
公主隻能靠血緣來做,等你哥篡位成功,你能不能中舉,都能成為公主。相反,他若不能得逞,你幾歲中舉,都成不了公主。
唐嫻原以為這一家子隻有百裡雲停一個心懷不軌的,沒想到年紀小小的妹妹心也這樣野。
猶豫再三,她決心提醒雲嫋一句:“你哥騙你的,女孩子是不能考科舉的。”
不料雲嫋堅定道:“能的,我哥說能就能。”
唐嫻:……也有道理,等你哥真篡位成了皇帝,能不能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唐嫻內心哀愁,看著努力練字的雲嫋,百思不得其解:“皇帝不是人人都能做的,要處理全天下的大事,肩負重任,你哥為什麼一定要做皇帝呢?”
“我哥就是要做皇帝。”雲嫋說不清其中原委,隻反複念叨這句話,“他要做的。”
唐嫻的愁緒唯有往肚子裡吞。
又過幾日,她終於知道雲停在打什麼主意了。
有封帖子送上了門,據說是百裡老夫人的舊友聽說雲嫋入京來了,特下帖子邀她前去遊玩。
“都是女眷,我就不跟著了。”雲停拿著金箔硬紙的請帖,意味深長道,“莊詩意,雲嫋年紀小,你做表姐的,務必要照看好了她。”
唐嫻在心中權衡這是否為他試探自己的陷阱,一時未答。
雲停笑:“還是說你怕生,不想同去?”
唐嫻敢說,但凡她點頭,雲停下一句一定會說,既然如此,以後便再也不要出門了。
所以,這次難得的能逃出雲停眼皮子的機會,唐嫻無論如何都要去。
至於這是否為雲停的計策、到底有沒有機會離開,都得等到了跟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