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安慰自己了,但浮南還是選擇守著他,她這幾天都沒去怨川儘頭拾荒,留在了家裡,留在阿凇房門外。
七日之後,阿凇可能就出來了,浮南想。
但時間還未到七日,便出了意外。
這處安靜的小院之外,忽然被許多黑衣的魔族包圍了,在外的樹林裡,一人坐於生著獠牙的惡獸之上,腰間係著剔透的血晶腰帶,衣著華貴。他身後站著點頭哈腰的珠寶店老板,那隻醜陋的蟾蜍魔族。
“這血晶腰帶,就是這裡一位小妖怪提供的?”這位衣著華貴的男子取出自己的黃銅千裡鏡,眯起眼觀察著浮南的家,普通,這裡太普通了。
“大人,是的,她說是在怨川儘頭裡撿的。”店老板戰戰兢兢地說道。
“要在怨川儘頭撿東西可不簡單,她哪裡來的眼力?”那人輕哂一聲,“我閉關二十餘載,這裡便出了這樣的人物,去,去將她抓起來,是死是活都行。”
浮南是在吃午飯的時候察覺到異常的,今日是阿凇修煉幽冥經的第六日,她感覺到地麵異樣的震動,驚得手裡的雞腿都要拿不住了。
她是植物,對於土地的感應很敏感,似乎有很多外來者接近了這裡。
這裡荒涼貧瘠,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靠近這裡?
浮南第一時間站起身來,她推門走出房間,看到院外不遠處的密林裡有影影綽綽的人影。
她抬手施放陣法,浩然金光籠罩這處小院,靠近的魔族都被彈開,這是正宗的蕩魔陣法,對魔族有極強的克製作用。
“還有幾分好手段。”林子裡的大人並不著急,他拍了拍自己身下惡獸的鬃毛,“蕩魔陣法,魔域的魔族會這個?”
“直接殺了。”他眸底燃起狠戾之色,直接命令道。
浮南不過金丹修為,她的法力不足以支撐這個蕩魔陣法太久,但阿凇還在屋內修煉,幽冥經修煉時最是凶險,她隻能堅持下來。
在外側魔族不斷的攻擊中,浮南勉力支撐著,直到那金色的蕩魔陣法上出現一絲裂痕。
負責攻破陣法的魔族首領大喜過望,召喚出血紅的火光便朝那一絲裂痕上擊去。
浮南一驚,她往後退去,脊背抵上阿凇的房門,此時已是深夜,阿凇那邊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前來追殺她的魔族已入了院中,下一瞬,自土地裡凸起無數的尖刺,浮南無奈,隻能現出自己的原形。
這尖刺模樣可怕,其上還帶著倒鉤,乍一出現時著實將那些魔族嚇到了,但首領一刀將那外強中乾的尖刺斬斷,冷笑道:“雕蟲小技,莫怕,直接將她殺了。”
浮南不知他們為何要追殺自己,她心想自己不能拋下阿凇自己跑。
思忖一瞬,她反身推開阿凇的房門,此時的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阿凇盤腿坐在榻上,尚未重塑的半麵臉如魔鬼般可怖,已經重塑完成的那一半身軀卻如神祇般俊美。
如此模樣,比純粹的惡魔還要詭異,浮南卻顧不上許多,她撲了過去,隻將阿凇抱在了懷裡。
沉淪在無儘痛楚中的阿凇隻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中,她抱著他,仿佛一隻貝殼輕輕合上了自己堅硬的殼,隻露出柔軟的貝肉包裹著他。
阿凇勉強睜眼,他看到浮南緊閉著雙眼,身後伸出無數的尖刺,將他與她兩人護住,而後,這尖刺帶著他們遁入大地之中。
浮南的部分身體化作自己的原形,一隻碩大的蒼耳種子將他們兩人保護在尖刺之中,暫時逃脫了追殺。
“你繼續修煉。”浮南輕聲說,她的手輕輕撫上阿凇的後腦,將他按在了自己懷中。
此時,在後的魔族首領追了上來,他追蹤到浮南逃脫的路線,蘊著火光的大刀沒入土地之中,將蒼耳種子表麵的許多尖刺削斷。
這是浮南的本體,霎時間,背後劇痛傳來,在沉沉的重擊之下,她感覺有血氣湧上喉頭。
她低頭咳嗽了一聲,吐了些血出來,落在阿凇的肩膀上,她本可以自己逃走的,但帶上阿凇,行動便沒有那麼靈活。
浮南的血灼熱,阿凇的黑瞳有一瞬間的空洞,此時,有更多的能量往他身上聚集,他以更快的速度在重塑著自己的軀體——這樣很危險,更容易走火入魔。
“追,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精怪,生得一副醜陋模樣,實力倒不怎麼樣。”林中尊貴的大人一拉惡獸的韁繩,朝浮南逃走的地方追了上去。
蒼耳種子遁入土地之中,一路往南逃去,不遠處便是怨川的儘頭了,她再沒有逃脫的餘地。
浮南抱著阿凇的手顫抖著,不遠處,那群魔族已追了上來,首領手中的厚重刀背直接劈到了大地上,瞬間一道幾尺寬的裂痕出現,連帶著保護浮南與阿凇的尖刺外殼也露了出來。
蒼耳種子上有一部分尖刺被斬斷,變得光禿禿的,模樣淒慘,大刀重擊土地的衝擊波朝浮南擊來,她遭不住,又吐了口血。
還不到七日,浮南輕歎一口氣,她不會就交代在這裡了吧?
她已經沒有力氣躲避,但蒼耳種子上的尖刺還是豎起,她打算抵擋最後一刀。
首領的大刀已然欺近,浮南閉上雙眼,下一瞬間,她懷中的阿凇睜開雙眼,原本布滿血痕的半麵臉頰仿佛新生般開始彌合,他提前完成了幽冥經的第一次輪回,重塑了自己的軀體。
在大刀落下的前一刻,他抬手,越過浮南的肩頭,生生將那刀刃抵住了。